<p class="ql-block">我从小喜欢吃面条,可能是随父亲的喜好,父亲更胜一筹,就是現在八十六岁高龄的父亲吃起面来也比我们吃得多,他牙不好,会慢悠悠将面条挑起来,再旋转筷子,面条绕在筷子上,再送进嘴呼呼吞下去。</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吃面条无异于打牙祭。乡下做面的面坊十里八村才有一家,偶尔母亲会安排我们姐妹去买面,买面其实是换面,从家里拿几斤麦子去,补些加工费就换几斤面条回来。干面一般有现成的,湿面要现做,面坊师傅将小麦过秤后接下来就开始制作:将面粉加水使劲揉,揉得放在木架上的面盆砰砰作响,然后将面团放到擀面机上反复压多次,这样做成的面条更劲道,最后工序是面皮被压成细细的面条。师傅戴着白色的布帽,满脸都是白色,眼睫毛和鼻毛上都是白粉。整个过程我们安静地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其实也等得心急火燎。</p><p class="ql-block">说起买面还想起一件事。有次姐姐一人去买面条途中发生的,至今想来不可思议。面坊离家好几公里,她一个人背着麦子走到一山坳上,发现不远的林中一座坟前站着一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还不停转圈,吓得赶紧躲到土沟里,等她探头看又什么都不见了。这座坟我知道,跟毛惠君扯猪草去过,坟前有个大的石碑,坟上有棵不知名的带刺的树,春天开满粉色的花。自从听姐说起这件事就再没去过。</p><p class="ql-block">多年后曾问过姐姐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那时候还年小,她确认看到了那一幕。这真有点诡异。</p><p class="ql-block">一次买面条回家天都快黑了,一家人开始准备佐料。在地里摘了几个还未成熟的青番茄,扯了葱,父亲烧火,母亲掌灶做番茄炒蛋当绍子,我们姊妹几个围坐一起剥蒜,其乐融融,感觉一场盛宴即将到来。这时门外传来邻居毛老头的声音,夜色中拿着一把耙耙(用竹子做成的,用来搂树叶、柴草的工具)走到门口十分生气地问:这耙耙是你家的哇?曼琳偷打我家李子丢在树下就跑了。</p><p class="ql-block">母亲纳闷说:曼琳一直在家呢。</p><p class="ql-block">毛老头说:她边跑边说自己是曼琳哒。</p><p class="ql-block">其实老头子是想来给家长告状的,那时候自己也舍不得吃要拿到市场卖了换钱的。</p><p class="ql-block">父母又气又好笑,猜到又是跟姐年龄一般大的邻居春芳干的事。</p><p class="ql-block">这顿面条我们一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议论春芳的狡猾,但这件事让我跟她自此断了交往,很多年我几乎不跟她说一句话,多年后在县城南市场一药店看到她,还是脸白得没有血色,腮边的青筋明显,弓着背,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们照样没说话,有些烙印一辈子都忘不了。</p><p class="ql-block">现在我还是喜欢吃面条,每次吃都会想起小时候番茄炒蛋做绍子,酸酸的味道记忆犹新,那些往事一起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