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锦湾忆》一一父亲的弓虾脉</p><p class="ql-block">父亲是大队的赤脚医生,年轻时在长城卫生院师承齐美成学中医,在市人民医院和市工人医院都学习过。回乡后在大队当赤脚医生,既给人看病开药方,也当兽医,从小我便随父亲在大队的各小队行医。父亲的中医药方确实也历害,对肾炎,婴儿腹泻及风湿性心脏病都有所研究,几剂单方下去,病人的症状肯定会大有好转,几年都不会复发。父亲最厉害的是测寿脉,那时医疗条件有限,很多老年病没办法根治,只能吃点便宜的药缓一缓,等着大限将至。大队的一些卧床的老人,家人隔三差五的就请父亲去测寿脉,好准备后事。父亲也不推辞,去测测脉,和病人交谈几句。父亲总是安慰病人,会好的,慢慢调理一下就恢复了,坚持呷药咯!出门时,家属问父亲怎样时,父亲或回答:脉象好,一两个月冒得事。或回答:脉象不好,熬过冬至,可能会有好转。还是作个准备吧。三五两天的事。父亲的寿脉测得很准,基本都被他言中了。在日常中,父亲也教了我一些测寿脉的方法。死脉有两种。一种叫雀啄脉,脉象急促,像鸟雀啄食,后有五六秒的停顿,后又急促反复。一种是弓虾脉,脉象像虾子拱背,弹得老高,接着又缓缓落下,要停顿十几秒,再反复。这两种脉像的病人基本就是死脉。另外人之将死,先死足,后死眼。脚凉硬,眼空,无视觉,就是断气的前兆。两种症状皆有,即是死人。</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出外求学,便没有再和父亲走村串巷学医了。</p><p class="ql-block">2000年,父亲患了绝症。短短的八个月做了四次化疗,身体每况愈下。临近2001年春节,父亲不再接受治疗,非要回家。我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正月初九的凌晨,几天水米未进的父亲,挣扎着自已爬起来,上了趟卫生间。我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没多久,父亲突然把左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口里喊了声:脉。右手不停的掀开我替他盖好的被子。我连忙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把手指搭在他的脉上。父亲的脉博蹦得老高,又缓缓的落下。我第反应就是“弓虾脉”。弓虾脉连续的跳了大约两分钟,父亲的右手缓缓落下,喉咙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已经瘦骨嶙峋的身体像被抽走了什么,深深的凹进了床垫中。我跪在床头大喊:爹爹,爹爹呀!父亲让我把脉的左手已经冰凉,但我的指尖仍感觉在突突的跳。</p><p class="ql-block">安葬完父亲后的几个月,我的指尖仍不自觉的感到在突突的跳。父亲用他的生命给我上了最后一课。我永远怀念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