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了混沌的记忆

诗画江南

92岁的母亲虽患有多种疾病,但精神状态一直很好,思维清晰得像年轻人。三月份她突发脑梗,抢救过来后因大脑受损成为老年痴呆者,不能行走且大小便失禁,与发病前判若两人。在医院住了半年后病情稳定,才转至康复护理院休养。每天我们兄妹三个轮流去看望,与她聊天帮助她活动手脚,她脑子时清时不清,说话逻辑混乱,经常是答非所问或干脆不回答我们。 今年的高温季节超长,9月7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气候仍停留在三伏,最高温度竟达40度。下午三时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间,大地被炙烤热得点根火柴就能烧起来,但小军和她先生却执意让我陪他们去看望我母亲。 小军一家与我家已经有近50年的交情。1978年她父亲从部队转业携全家回来,她母亲与我母亲在同一个小学任教。第二年高考我小弟与小军考入同一所军校,大学毕业后又在同一部队服役。我父亲与小军父亲、我母亲与小军母亲都是掏心掏肺的挚友,小军的父母也是我们兄妹发自内心敬重的长辈。我小弟无论是大学里、部队服役还是被查出患绝症后,一直得到小军的关心帮助,她是小弟一生最信赖的同学、战友、姐姐,直至2010年病逝。我在美篇里曾发表过《浣江长流》系列回忆录。这是2021年月,两家部分成员聚餐,此时小军的母亲(左)已是肿瘤病晚期: 2022年小军父母先后去世,2023年3月我老父也仙逝,两家的四位长辈仅我母亲一个尚在。从此家住北京的小军回来总要去看望我母亲,她说石老师身上有她母亲的影子,所以这次虽然来去匆匆,也坚持挤出时间冒着高温去看望我母亲。这是2023年春节小军看望我母亲,赠与我母亲鲜艳的红围巾: 母亲双眼微闭躺在病床上,小军走到旁边亲热地呼叫“石老师”,开始母亲并未认出来,我问她“谁来看你了?”回答我“护士长”。我伏在身来在她耳边说:“这是北京的小军,何老师的女儿,他们买了营养品来看你。”小军握着我母亲的手,四目相对,终于唤醒了她混沌的记忆,热情向小军挥手致意,还报出小军先生的姓名,说他们的女儿“在美国”。 母亲轻声询问小军:“你母亲好吧?”这个问候触动小军最脆弱的神经,立即红了眼睛。母亲的记忆中尽是早先的事,她觉得老友何老师还健在,还对小军说:“老唐(我父亲)很少说话,你爸爸很会说。”她还用手指指自己的双眼,这个动作我懂,她告诉我们何老师视力不好。 小军在母亲的病床边坐了半个多小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前几次她来看望我母亲,两人都要一起回忆往事,谈论两家的人和事,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她也有很多话想对我母亲说,可惜我母亲已经基本丧失与人交流的智力,她自己在思考什么时听不到别人说的话。 第二天我去看望母亲,她的精神明显好于前几天,语言也比较有逻辑,她反复叮嘱我两件事:一是告诉小军以后来别买什么东西;二是让我拿300元钱买蛋白粉,给何老师送去。这两天病房里的那一幕挥之不去,几十年来两家交往的许多生动场景也在我脑海中轮番上映。那个岁月虽然远去却犹在眼前,两代人的友情值得一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