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六）

天狼星

第十六章危机显现 马特站在协调办公室的窗前。表面上这里是一家进口家具贸易公司，其实却是“蛛网”的中心。厚厚的窗帘被拉上了，似乎在严密地保守着房间里的一切秘密。隔壁那栋灰色大楼就是罗克刹联邦安全局西伯亚地区总部，楼顶的监控摄像头正以规律的频率转动，红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像一头巨兽警惕的眼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马特喜欢这种讽刺感。他的手在罗克刹地图上划出五道弧线，笔尖在五大空军基地的标记处重重顿了顿——别剌亚基地、奥列尼基地、伊万诺基地、库茨克基地和位于西伯亚省的摩尔曼斯克基地。安妮递来的黑咖啡还冒着热气，却驱不散办公室里凝结的寒意。 “从今天起，进入“蛛网行动”的第二阶段。”马特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在座的三人。西蒙正用放大镜研究着空军基地的建筑蓝图，镜片反射的日光灯管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角落里的“夜猫”十指翻飞，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像一群不安分的萤火虫。安妮将加密通讯器推到桌心：“提醒一下，大家出入时要小心点——毕竟，隔壁就是敌人的地区总部。”“这才有意思，”西蒙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等我们任务完成了，不但他们的空军司令无法交代，联邦安全局局长的帽子恐怕也保不住了。”“夜猫”突然敲了敲桌面，投影幕布上瞬间切换出五辆卡车的三维模型。“已经最后检查完毕，改装之后每辆车厢的木箱能容纳 30 架 FPV 无人机，机翼下挂载的微型炸弹能精准穿透三厘米厚的合金油箱。”他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木箱被叉车举起时，侧面的防震泡沫下露出闪烁的电路板，“触发式屏蔽装置会在通过安检时自动启动，除非用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否则 X 光机检测不出异常。”西蒙接着说道：“五名罗克刹籍卡车司机各自接到了我们‘进口家具‘的长途运输订单，即将从不同仓库出发。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运送的是足以改变战局的大杀器。”马特点了点头，对伙伴们的效率感到满意。五大基地强大的防空系统针对的都是夜间袭击的轰炸机和大型无人机，而不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小型四轴飞行器——这，就是马特“蛛网行动”的关键秘密。计划中，五名卡车司机会将150 架 FPV 无人机分别运到五大空军基地附近。然后，就将是罗克刹远程航空的黑色一天。“时间为什么定在6月1日？”安妮问。“为了纪念那些永远无法醒来的孩子。”马特低声回答。安妮低下了头，眼睛里分明已经汪着了一点泪水，却努力不让它流下来。马特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安妮感到一股暖意传递了过来。西蒙干咳了几声，说道：“五个小队已经分别潜伏到各个基地附近观察最新动态，即将进入最后二十四小时倒计时了。”“摩尔曼斯克基地，罗克刹人对外宣称是航天基地，实际部署了图 - 160 战略轰炸机，是本次行动的重中之重——我们去这里。”马特指着墙上的地图说。安妮点了点头，看向墙上的电子钟，秒针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应该说，保罗的警觉性一点也不差。当他在机场发现周围出现了好几个可疑人，就立刻转身想要逃离。可惜，他遇到的是维克多。维克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抓住保罗的手腕，顶腰转胯，将全身的力道集中在一起，奋力的一拧，“嘎嘣”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量将保罗的手腕生生拧断！保罗几乎来不及反抗，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倒在水泥地上。他勉力转过头，想用牙齿去咬上衣领口，却被几个特工捏住了他的下颚，掰开嘴巴，塞进布团。维克多拔出一把匕首，挑开保罗的衣领，果然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这就是致死速度极快的氰化钾，毒性剧烈，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就可使人在几秒内死亡，号称闪电毒药。危急关头，只要用牙齿咬破衣领，唾液浸透药粉，就能迅速死亡，让敌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维克多看着匕首上沾挑出的氰化钾粉末，微微一笑：“想自杀？这个愿望，我可满足不了你。”他一转身，命令道：“立即带回去审讯！” 秘密据点的地下审讯室潮冷阴森，墙上和工具台上摆满了各种刑具，地面上甚至能够看到黑色血液渗入的痕迹。当中的电椅上，瘫坐着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 仅仅两个小时，保罗就从一个身体健硕的特工变成了一个濒临死亡者。保罗只觉得自己在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里挣扎，仿佛过去了百年，好像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方向混乱的钢针，不停的刺激着他的神经。捆绑的手脚完全丧失了感觉，浑身的伤口多次迸裂，鲜血一直流到地上。每一次呼吸如同胸口压着巨大的石头，窒闷的肺叶挤压着内脏的所有器官。太痛苦了！他真的无法继续忍受了。这种真正的酷刑，根本没有人能够抵抗。他知道，如果再熬下去，很快就会陷入死亡的深渊。保罗曾经以为自己对死亡并不畏惧的，但事到临头却发现他根本无法面对。“我要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样活下去！”保罗的心底涌上了这个歇斯底里的念头，所有的坚持瞬间就像玻璃一样破碎了。“我说，我全说……”他发出了微弱至极的呻吟。维克多看着保罗，撇嘴露出一丝冷笑——只要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挺得住这些刑具的折磨。他不否认这世上是有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但是能熬过这些可怕酷刑的人，万中无一。——就要撬出马特“蛛网行动”的秘密了，他冰蓝色的眼睛又闪出了光。 第十七章蛛网之危 巨雷在浓重的乌云中滚过，滂沱大雨就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似乎也在为人类的不幸而哭泣一般。突然，桌上的加密电话发出蜂鸣，绿色的指示灯急促闪烁。马特抓起听筒，瞬间脸色就变了。“两小时前，”马特放下电话，喉结剧烈滚动，“保罗在机场被抓了。”“什么？”安妮和西蒙同时叫出声来。在进入倒计时的关键时刻，这个消息简直是一个霹雳！马特立刻恢复了镇静：“保罗知道这个地方，我们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必须要马上转移。”通讯器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杂音，夜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维克多的车队正在向‘蛛网’中心移动！他们在加密通话里提到了‘蛛网’和‘外国佬’！”马特猛地扯下墙上的地图，露出隐藏在后面的保险箱。“启动阿尔法预案，通知司机立即出发，改按备选路线行驶。” 马特一边转动密码盘，一边命令，“西蒙，带安妮去摩尔曼斯克基地西边的安全屋，那儿的壁炉里有备用武器。”“那你呢？”安妮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我必须销毁服务器里的所有信息，”马特掰开她的手指，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带着咖啡味的吻，“你们先走——这是命令！”安妮充满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只得转身跟随西蒙离开。马特从保险箱里拿出塑胶炸药，绿色的引线像毒蛇般缠绕在掌心。他冲进服务器机房，将加密硬盘塞进碎纸机。锋利的刀片绞碎硬盘的声音让人牙酸，那些凝聚着六个月心血的代码正在变成细小的塑料碎片。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像是迅速收紧的绞索。马特撩开窗帘一角——罗克刹特工的车辆已经堵住了街口，武装直升机在半空中徘徊。维克多正冒雨站在一辆装甲越野车旁，手握着那把镀金手枪，指挥着特工们展开搜捕。 腕间的计时器显示还有三十秒。马特最后看了眼屏幕上正在传输的无人机自检数据，转身冲向了走廊。通风口被塑胶炸药炸开了。马特在硝烟中跳进通风管道，金属壁上的毛刺划破了他的小臂，温热的血珠滴落在管道里。这时他突然听到后方传来金属探测器的声音和玻璃破碎声。他对着通讯器低吼：“夜猫，切断整栋楼的电源！”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楼宇里传出罗克刹人的咒骂声。马特在黑暗中不顾一切的匍匐前进，耳边是老鼠逃窜的窸窣声。他刚爬过一个直角弯，就听到身后传来自动步枪的扫射声，子弹打在金属管道上，溅起的火花照亮了他的脸。马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像要挣脱束缚的野兽。通风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他顺着斜坡滑了出去，重重摔在地铁隧道的铁轨上。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轰鸣声，黄色的信号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马特忍着疼痛爬起来，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上，大口地喘气。一抬头，他看见站台上方的电子钟：23:47。距离“蛛网行动”的最后时刻，还有十九小时十三分钟。雨越下越大了，冲刷着这座城市的罪恶与秘密。而在地下深处，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暗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十八章惊天动地 时间终于走到了6月1日。摩尔曼斯克基地西方五公里外的安全屋，七八名乌利亚特工正神情严肃的等待命令。安妮看着靠在椅背上的马特，感到特别安心。她纤细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五大空军基地的热力图正以每分钟一次的频率刷新：“五大基地换岗时间照旧，周边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马特微微颔首，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西蒙。西蒙的电脑屏幕里五个绿色光点正沿着不同的公路网移动，轨迹像五条蜿蜒的蛇。西蒙的语调里有一种克制不住的亢奋：“五辆卡车都是昨天出发的，改按备选路线行驶。三号车在桥头区被宪兵盘查了几分钟，司机说是运送出口家具，他们没开箱。其他车辆运行都一切正常。可以确认，五辆卡车都将在预定时间到达指定位置！”在这个时候，这位六个月来瘦了五公斤的特工，终于有了一种等到最后关头的激动。马特静静地听着西蒙说话。此时的他，神经难得的放松了下来，甚至略微有点恍惚的感觉。这个被大家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每次部署的调整，每个意外的发生，都让他表面平静，内心却紧张地掀起滔天巨浪。但是他只能表现出坚定、坚强，因为他是大家最后的依靠。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背负着太多牺牲者的梦想！昨天的雨夜，他紧急销毁了服务器信息，从维克多的搜捕中死里逃生，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现在，就看倒计时的关键时刻了！他猛地从这种有点恍惚的心态当中挣脱出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家的眼睛都看着他，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激动。马特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味道：“准备了这么多天，我们今天就要完成最后的任务了。这是军情局成立以来最重要的行动，我们承载着总统的重托和全国民众的期望。行动本来有成功有失败，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成功！”所有特工都整齐地起立，一起响亮的回答：“是！”马特断然挥手：“散会！所有人员按照原定方案开始行动！”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肃然行礼，奔赴各自的战斗岗位。 大雨过后，树叶比平时更加新绿，微风开始拂来，四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味。这是西伯亚一个难得的好傍晚。一辆改装过的冷藏货车，碾过机场路沿的碎石，悄无声息的停在紧邻摩尔曼斯克基地的货运站。货车身上印着“西伯亚肉类联合加工厂” 的字样，丝毫不引人注意。马特、安妮和西蒙此时就坐在这辆车里。这里地势略高，用望远镜可以将远处装载了无人机的卡车看得清清楚楚。各潜伏小队陆续传来消息：“一号车到达指定位置！”“二号车到达！”“五号车到达！”…… “FPV 无人机的红外瞄准系统校准完毕。”夜猫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滋滋声。这位技术专家总是喜欢躲在隐蔽的角落。 安妮的电脑不断刷新着基地的热力图：“目标坐标确认，图 - 160 战略轰炸机群在三号机库密集停放，战斗机群处于二级警戒状态。” 西蒙轻笑一声：“老大，我真是佩服你——维克多的人还在市区搜捕我们，真是绝妙的声东击西。”马特微微一笑，抓起了通讯器：“所有单位注意，攻击窗口倒计时十分钟！”夜色悄悄降临了。指针在滴滴嗒嗒的行进，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蛛网小组”的所有成员都戴上了耳机，焦急的等待着。“夜猫，开始电磁干扰！”马特沉声道。“夜猫” 的呼吸声粗重如破旧风箱，他正用牙齿咬着绝缘胶带固定裸露的线路：“电磁干扰开始覆盖，基地的防空系统会变成瞎子，但时长估计只有三分钟。”“三分钟足够了，”马特眉毛一扬，那兼具了东、西方人特点的硬朗的脸充满了斗志，“各单位注意，天窗解锁序列启动！”“收到。”安妮按下了红色按钮，“无人机激活程序同步启动！”马特从望远镜里看到，远处卡车车厢上的箱盖向上翻折打开，数十个黑点从木箱里腾空而起，螺旋桨转动的嗡鸣声像被惊扰的马蜂群。 低空中闪过无数道银灰色轨迹，精准地扑向各自的目标——轰炸机尾翼下的油箱、战斗机引擎的散热格栅、运输机起落架的液压管。第一架 FPV 无人机拖着银色的尾迹，精准地扎进图 - 160 轰炸机的左翼油箱。 “轰隆！”一声剧烈的爆炸突然响起，轰鸣之声响彻云霄，整个基地顿时被火光染得一片通红。众人只感觉地面一阵晃动。“成功了！”所有成员都不禁兴奋的大叫了起来，六个多月的准备，终于迎来了胜利。就在他们欢呼的那一刻，又一声巨响传来，夜空中猩红色的火焰闪烁着。紧接着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电脑屏幕里，五大空军基地几乎同时被橘红色的火球覆盖，警报声此起彼伏。耳机里也充斥着各种声音——“夜猫”孩子般的欢呼声、西蒙粗重的喘息、安妮压抑的尖叫，还有远处传来的高射炮轰鸣。 摩尔曼斯克基地上空，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基地的塔台像被巨人推倒的积木，图 - 160 轰炸机群在连锁反应中变成一团团燃烧的金属。强大的震波令货车玻璃嗡嗡作响。“殉爆了！这是军火库里的弹药殉爆了！”西蒙兴奋得手舞足蹈。马特看着眼前滔天的火焰，心中也是欣喜万分，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和身边同样激动的安妮击了下掌，同声喊出：“胜利属于乌利亚！”所幸，马特还保留着一份清醒，知道现在不是庆功的时候，一拍额头：“罗克刹人马上会赶过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快撤！” 第十九章最后时刻 “收到，撤离路线已激活。”“夜猫”的回答从耳机里传来，声音突然卡顿，“等等，后方出现不明信号源——”刺耳的电流声淹没了他的后半句。坐在副驾驶的西蒙拔出手枪，望后视镜一看——只见多辆黑色越野车正以迅猛的速度冲向他们的货车，车头的骷髅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幽灵小组！” 西蒙的惊叫声里混杂着玻璃破碎声。听到枪声，马特就知道，那是罗克刹特工改装过的 MP5冲锋枪，弹速能达到每秒400米。马特低下头，立即发动车辆，冷藏货车冲出了货运站，在公路上划出 S 形轨迹。“他们追上来了！”安妮轻呼。西蒙从背包里掏出几颗高爆手雷，保险栓的拉环在指尖转动。“尝尝这个，杂种！”他从破碎的车窗中甩出了手雷。“轰！”一辆越野车被爆炸掀翻在路边。 “撤退！重复，所有成员立即撤退！” 马特对着通讯器大喊，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维克多的人从货运站后面包抄过来了……他们找到我了！”“夜猫”的声音突然炸响，背景里是密集的枪声，“啊！”通讯戛然而止。马特看见后视镜里炸开一团白光——那是“夜猫”按响了身上的爆破装置。马特痛心地一皱眉——他才18岁啊！轮胎碾过碎石的刺耳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马特瞥见至少有五辆越野车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以钳形攻势围拢过来。“坐稳了！”马特的吼声刚落，越野车的车门就被扯开了，戴着骷髅面罩的罗克刹特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黑洞洞的冲锋枪枪口喷吐着火舌。密集的子弹打在货车车厢上，迸溅的火花像一场失控的烟花秀。马特猛地一打方向盘，货车在公路上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车厢里的铁皮被弹头穿透，发出可怕的撕裂声，碎渣溅落在安妮的作战靴上。“往西走废弃铁路！”安妮拽住马特的胳膊，眼神里透着一股与柔弱外表不符的坚毅。马特没有丝毫犹豫，猛踩油门。货车冲出公路边缘的碎石堆，重重地砸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剧烈的颠簸让人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车厢底部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同时切割钢铁。后视镜里，罗克刹特工们已经纷纷跳上越野车，引擎的咆哮声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轮胎碾过铁轨间的碎石，扬起阵阵灰雾，车灯紧咬着货车尾部的保险杠，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货车的车轮时不时脱离铁轨又重重落下。安妮举起枪，从后窗瞄准追得最近的越野车轮胎扣动扳机。轮胎爆裂的闷响传来时，那辆越野车瞬间失控，侧翻在铁轨旁的荒草里，燃起熊熊大火。但剩下的越野车依然紧追不舍。当货车冲进那片废弃的油罐仓库时，马特知道真正的绝境到了。数十个锈迹斑斑的巨型油罐像沉默的巨人矗立着黑夜中，罐身上布满弹孔的凹痕，都是上一次战争留下的伤痕。“下车！”马特拉着安妮滚到最近的油罐后面，刚要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西蒙痛苦的呻吟。他回头一看，只见西蒙靠在油罐壁上，右手紧紧捂着腹部，鲜血正从指缝间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战术背心，在地面上积起一小滩暗红色的血泊。“你受伤了？” 安妮低低地惊呼，连忙扑过去按住西蒙的伤口。“你们先走……”西蒙捂着伤口，神情痛楚。“不行！” 安妮的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尘滚落，在布满污垢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泪痕，“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去！”西蒙艰难地喘息着，强笑道：“傻孩子……战争里哪有那么多……说好的事。”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抽噎。 这时，前方传来了维克多歇斯底里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刺破夜空：“抓住他们！死活不论！”当看到空军基地冲起漫天火焰，心高气傲的维克多觉得自己被重重击了一拳。他的脸色变得死灰般惨白。他简直难以相信，基地就在他眼皮底下遭受了如此重创。是马特这个杂种，葬送了我的大好前程！维克多咬牙切齿的发誓，要亲手把马特撕成碎片！ 脚步声从几个方向传来，手电筒的光束在油罐之间晃动，如同搜寻猎物的毒蛇信子。西蒙突然笑了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染红了他的下巴：“马特，照顾好她。” 他转向马特，眼神里有种决绝的恳求，那是他们从同窗到同事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开枪，给我个痛快，别让他们活捉……”马特的瞳孔急剧收缩，握着 P226 手枪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枪身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瞬间渗入骨髓，但比金属更冷的是他此刻的心——西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兄弟，从军校到军情局，从基府到西伯亚，他们几乎从未离开。他们一起在战火中救过彼此的命，一起在深夜里分享过对家人的思念，一起对着星空发誓要为乌利亚的自由而战。可是，他也非常清楚，身负重伤的西蒙落入罗克刹特工手里，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在无休止的酷刑中惨死，要么在药物和折磨下叛变，成为出卖战友的叛徒。一向杀伐果断的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犹豫难决——情感和理智在他脑海中剧烈对撞。“快啊！”西蒙突然嘶吼起来，猛地夺过马特手中的枪口，死死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为了乌利亚！为了我们的家人！”马特闭上眼睛的瞬间，枪声在空旷的油罐区响起，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夜的寂静。他能感觉到安妮的身体在颤抖，却没有力气去安慰她。维克多的喊叫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已经照亮了他们藏身的油罐边缘。马特深吸一口气，推开身边的安妮，从战术背心里掏出最后一枚高爆手雷。“活下去。”他在安妮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猛地站起身，向维克多所在的方向冲过去。“胜利属于乌利亚！”当维克多等人的枪口转向他时，马特拉掉了手雷的保险栓，朝着最近的油罐纵身扑去。剧烈的爆炸声在油罐仓库里回荡，火光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红。那些沉默了太久的油罐，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了属于自己的怒吼。安妮蜷缩在油罐后面，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敌人惊恐的尖叫，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爆炸的余波还在空气里震颤，安妮的耳边还萦绕着马特冲向敌人时那声决绝的呐喊。火舌舔舐油罐的噼啪声渐渐弱下去，她终于扶着油罐壁站起来。“活下去。”她想起了他在自己耳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瞥了一眼仍在燃烧的火场，借着浓烟的掩护，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五天后的清晨，乌利亚边境的安全屋。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安妮盯着咖啡杯里晃动的倒影。褐色液体表面晃动的波纹里，总浮动着那天夜里的血色火光，浮动着最后时刻背对着她的马特——这个总把"同生共死"挂在嘴边的男人，终究用背影完成了最温柔的谎言。安妮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指突然僵住了。口袋里静静躺着半块融化又凝固的巧克力，包装纸上还印着牙印的凹痕。这是马特最后一次补给分配时硬塞给她的"紧急能量源"，他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似乎在说：活下来，才能找我算偷吃巧克力的账。她的指腹摩挲着巧克力锯齿状的断裂面。那个不怕死的傻瓜，那个眼里只有任务的偏执狂，此刻化作她掌心里这枚带着体温的黑色琥珀。"你欠我二十块巧克力。"她在心里轻声说。她呆呆地看着窗外，仿佛看见马特背对着她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像每次行动前那样检查着装备，只是这次他的身影正随着阳光的变幻而渐渐透明。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吸入了那夜燃烧的浓烟。时钟滴答走着。安妮怔怔地看着秒针划过12，她忽然觉得马特留给她的不仅是"活下去"的命令，更是一枚埋进灵魂的未爆弹：每当她一个人静下来，引信就会开始倒计时，在梦境中重现他张开双臂扑向火光的慢镜头。那些飞散的金属碎片永远嵌进了她的时间线……房门被推开了，理查德局长走了进来。安妮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立刻站了起来。理查德上前几步，伸手把她抱入了怀中：“我的孩子，上帝保佑你！”安妮的眼圈红了，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理查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小泽总统对‘蛛网行动’的特大战果表示高度赞赏，” 理查德给了她一份文件，“五个基地至少41架战略轰炸机、战斗机和大型运输机被摧毁，罗克刹空军司令在家中坠楼身亡，联邦安全局局长引咎辞职——我们终于扬眉吐气，创造了有史以来的军事奇迹！”安妮的眼泪突然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哽咽地说道：“局长，‘夜猫’和西蒙牺牲了，马特他……也在油罐爆炸中……”理查德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他们都是乌利亚的英雄。”安妮终于止住了啜泣。几天来，她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夜里总会梦见马特扑向油罐的瞬间，那团火光烫得她心口发疼。‘夜猫’，西蒙，马特……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竭尽所有的努力，最后牺牲在异国他乡的特殊战场上。他们对祖国的爱是最深沉的——人们知道他们吗，历史会记住他们吗？“安妮，战争里的英雄，或许有不止一种结局。” 理查德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缓缓说道，“命运之神掌握着各种可能性。”安妮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解地看着理查德。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变形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 “M”：“这是我们的人在油罐仓库的废墟里找到的。”安妮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马特的幸运符，是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在战火中捡来的弹片，他一直挂在战术背心里。“现场火势很大，很多东西都烧得不成样子。但有些东西，没那么容易被毁掉。就像有些人，总擅长在绝境里找到生机。”理查德把幸运符放在安妮手心。安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理查德忽然凑近她的耳边，声音轻得只有安妮能听见：“我们潜伏在千顶市的线人，昨晚收到了马特专属信号发来的接头信息。” 安妮抬起头，看见理查德正注视着她，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安妮握紧那枚变形的弹片，突然想起马特最后在她耳边说的话 ——“活下去”。难道这句话里藏着一个未说出口的秘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幸运符上，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也让安妮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微弱的期待。 （完） 更多精彩内容，欢迎微信搜索公众号“万象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