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故事(二十)——陈新亚书法收藏故事

铸墨堂主

<p class="ql-block">墨守本心处 自有天地宽——陈新亚书法收藏记录</p><p class="ql-block"> 张 忠</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学习书法不久,常在书斋中一知半解的临帖摹碑,自从喜欢上军旅书法家许尔瑞先生的章草后,一直关注着书坛章草名家的作品,后偶见《书法报》上陈新亚先生章草,墨色如松烟凝滞,笔锋似古剑出鞘,一时竟心驰神往,遂信函求书。彼时先生任书法报社主编,不想数日后他竟亲笔回信,随信一幅四尺斗方《山居秋暝》也翩然而至。展开时顿觉墨香犹存,字势若孤松立崖,心中激荡难平——这方素纸,竟是隔着千里山河的知音相和。</p><p class="ql-block"> 对当代章草书法,我最喜欢山西陈巨锁,甘肃王创业。陈巨锁、王创业章草均取法张芝、皇象,融合汉魏遗韵与行草连贯之气,作品静穆中见灵动。其次就是湖北陈新亚,其章草从蘧草化出,简洁自然,追求信手天成的澹泊之境。还有四川陈硕,其笔法碑帖兼融,尤擅西北汉简与魏晋残纸风格,作品金石气与书卷气并存。这些书法家在章草创作中各具特色,或取法经典,或融合碑帖,或创新求变,共同推动了当代章草艺术的发展。</p><p class="ql-block"> 陈新亚先生出身荆楚农家,却以笔墨为犁,在宣纸上开垦出另一片田园。后来他辞去报社主编后常着布衣耕于垄亩,案头却堆着线装古籍,田间归来便展纸挥毫。这般“半耕半读”的旧式文人生活,在旁人眼中或显疏离,于他却是天地自宽。晨起观朝露,暮归抚焦尾,草木荣枯皆入笔底,山水清音尽化墨痕。这般超然物外的姿态,倒应了陶潜“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境界,只是他的“樊笼”,原是世人强加的桎梏。</p><p class="ql-block"> 观其书作,常觉五体通贯如江河汇海。鲁迅手札的峭拔、王蘧常章草的古拙、黄庭坚大草的跌宕,乃至金文的浑厚,皆能熔铸一炉。最妙处在于,无论何种书体,皆可作正书观——章草如松,行楷似竹,大草若云,骨法结构间自有正大气象。这等“打通五体”的功夫,非独技之精,实乃心之通。正如先生所言:“书道如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终归于海。”</p><p class="ql-block"> 其章草取法蘧老而能自出机杼。王蘧常以篆籀入草,笔力如铁画银钩;新亚先生则掺入黄庭坚的舒展,使静穆中暗藏波涛。其手札似竹枝临风;又现金石之韵。那种“楷法作草”的探索,恰似将庙堂之器与山林之气糅合,既存古意,又开新境。</p><p class="ql-block"> 今人论书,多言“创新”,先生却独守“本心”。他不随宋代以来笔墨流习,亦不逐时风之变幻,只以“避世不辞客,种田还买书”的姿态,在墨池边耕耘出自己的天地。或有人笑其“守旧”,然观其书作,笔锋起落间自有千年文脉流淌——这哪里是守旧?分明是以最传统的方式,守住了书法最本真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田间稻穗垂首时,先生案头的章草亦渐入佳境。墨色浓淡处,是耕作的汗水;字势开合间,有山水的呼吸。这般将生命融入笔墨的书写,或许正是中国书法最深的奥秘:字如其人,书为心画。陈新亚先生以一生践行此道,在章草的天地里,写就了一部属于自己的《山居秋暝》。</p> <p class="ql-block">  自那封《山居秋暝》的墨香穿越千里抵达案头,我与陈新亚先生的书缘便如山间溪流,在岁月里蜿蜒成一道清亮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求得那幅斗方之后,又陆续得蒙先生题写“铸墨堂”“梦翰书屋”两幅斋号。展开素笺的刹那,章草的古拙之气扑面而来,这哪里是简单的题字?分明是先生以笔墨为锤,在时光的青铜上敲击出的精神图腾。</p><p class="ql-block"> “铸墨堂”三字,墨色如青铜浇铸,笔锋似利刃刻痕。先生以章草题写,将篆籀的厚重与草书的灵动熔于一炉,每一画都像是从商周鼎彝中淬炼而出。尤其中间“墨”字,下部“土”旁的竖画如青铜立柱,上部“黑”部的四点则似飞溅的铜花,既存金石之韵,又含流动之意。这般“楷法作草”的功力,让人想起他田间劳作的身影——锄头落土如笔锋按纸,稻穗垂首似墨色洇染,农事与书道在此刻浑然一体。先生取法王蘧常而能自出机杼,既保留了章草的波磔古意,又融入黄庭坚大草的跌宕气韵。观“铸墨”二字,横画如斩钉截铁,竖笔似松根盘结,转折处暗藏篆籀的圆浑,收放间尽显大草的舒展。这让人想起他山居中的古筝——琴身虽朴,弦音却能穿越千年,正如他的章草,以最传统的笔法,奏响了当代书坛的清音。</p><p class="ql-block"> 若说“铸墨堂”是青铜色的历史回响,“梦翰书屋”则如一卷展开的云笺,墨色淡雅,笔意飘逸。先生写“梦”字时,上部“林”旁的点画如晨露坠叶,下部“夕”部的横撇似晚风拂云,将梦境的缥缈与书道的永恒凝于一字。而“翰”字右部“羽”的飞白处理,更似山间白鹤振翅,带着超然物外的洒脱。这幅斋号最动人处,在于“梦”与“翰”的呼应。先生居山十余载,看似避世,实则以笔墨为舟,在历史的长河中溯游。正如他微信中所言:“幽僻处可有人行”,给我题写这“梦翰”二字,恰是他以心为笔,在宣纸上勾勒出的精神地图——既有耕读生活的质朴,又有艺术追求的高远。</p><p class="ql-block"> 两方斋号,一刚一柔,一古一新,却都贯穿着先生“打通五体”的书艺观。“铸墨”以章草为骨,显金石之气;“梦翰”以行草为魂,含云水之韵。这种看似矛盾的统一,实则是他人生状态的写照:既能在田间挥汗如雨,亦可在案前泼墨成云;既守着农舍的鸡笼狗窝,又怀揣着艺术的星辰大海。</p><p class="ql-block"> 最妙的是两幅作品的落款。先生也是以朴拙的章草署名,仿佛在告诉观者:书法不是炫耀技巧的表演,而是生命状态的自然流露。这让人想起他山居中的生活——古筝待山风而鸣,菜园随四季荣枯,一切都是本真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如今,“铸墨堂”与“梦翰书屋”的匾额已藏于我的书斋,每当拿出欣赏时,总觉先生就在山间微笑。他的章草不是挂在墙上的装饰,而是活着的传统——在锄头与毛笔的交替中,在晨露与墨香的交融里,继续书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文人风骨。或许这就是中国书法最深的奥秘:字如其人,书为心画。陈新亚先生以山居为纸,以岁月为墨,在章草的天地里,铸就了不朽的精神青铜,也梦出了永恒的艺术云翰。而我们这些后来者,只需循着墨香的指引,便能在幽僻处,遇见最真的自己。</p> <p class="ql-block">陈新亚新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