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大地的手纹 》 撰文/鞠新坤 配图/翟永军

风筝都传媒:

《父亲与大地的手纹》

　　（撰文/鞠新坤 配图/翟永军）

我握住父亲的手，像握住一截枯老的树根。掌心的茧子硬得硌人，那是六十年与锄头犁耙摩擦生成的铠甲。

窗外，他亲手栽种的玉米正扬花吐穗，绿得发黑的叶片在风里沙沙作响，恍惚间又把我带回那个秋天——他用这双大手为我系紧行囊，送我去山外的世界。

三年级那年，我第一次离家求学。父亲送我到村西口的山脚下，肩上背着母亲半夜起来摊的三十六张煎饼。

“好好学，一定要走出这个村。”他的声音闷得像被黄土埋过，始终没有看我。许多年后我才知道，那天他凌晨就推着柿子去很远的集市上叫卖，直到日头偏西，才凑够我的十二元学费。那天他的早饭，是吃的在集市上卖不掉的稀软烂柿子。

　　每个周日下午，父亲的自行车总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后座上那个鼓囊囊的布袋里，永远装着三十六个煎饼和几个硬面火烧——那是他用半袋小麦跟粮管所换的。

寒冬的清晨，他眉毛结着白霜，鼻尖冻得通红，颤抖着手解开布袋：“趁热吃，你妈半夜摊的。”我那时总嫌煎饼太硬，啃两口就扔掉。他默默的捡起来，放进搪瓷缸里用热水泡软：“这样就好咽了。”

有一次，我看见他啃着我扔掉的煎饼，磨得发亮的袖口在嘴边来回擦拭——那还是城里大伯穿旧的中山装。

　　中专录取通知书来的那个夏天，学费涨了一大截。父亲踩着露水出去，披着月光回来，裤脚沾满泥泞，鞋帮裂开个大口子。“够了。”他把钱倒在桌上，全是皱巴巴的毛票和钢镚，最大面额的是十元的，那是他跑了十几家亲戚借来的。

深夜我去茅房，看见手电光在猪圈里摇晃，他佝偻着腰对猪絮叨:“再长快些，娃等着交学费呢。”后来那些猪卖了，他揣着钱送我去县城。路过镇上的肉铺时，他站了很久，最后买了一斤最便宜的猪下水，说给我补脑子。

　　我在城里站稳脚跟后接他来住。电梯里，他紧紧攥着蛇皮袋，里面装满刚从地里摘的蔬菜。

他看见光亮的地板，慌忙脱下沾着泥土的布鞋，趿拉着我的拖鞋小心挪步。饭桌上，我把红烧肉夹到他碗里，他夹起来又放下：“太油，吃不惯。”可我知道，他是舍不得吃。

那晚我起夜，看见他摸黑吃着冷煎饼，那是他吃了大半辈子的味道。

　　病魔来得突然。五一刚过，父亲就躺在了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我趴在他耳边说：“爸，咱们去最好的医院。”他眨眨浑浊的眼睛，里头闪着微弱的光：“别浪费钱……你过得好，我就踏实了。”

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他枯柴般的手微微抬起：“就想吃口刚摊的煎饼。”我在厨房学着母亲的样子摊煎饼，面糊在锅里结成硬壳时，突然泪如雨下——原来那些硌牙的煎饼，是母亲在多少个凌晨，守着一灶星火慢慢烘出来的。

现在父亲很少说话了，清醒时就望着窗外的玉米地。我把粥喂到他嘴边，他摇摇头，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新玉米的清香，像极了他年轻时收获庄稼的喜悦。

　　我再次握住父亲的手，这双曾经能举起百斤粮袋的手，如今轻得像一捧稻草。他所有的力气，都化作了推我走出大地的风。我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他手指微微颤动，想像小时候那样替我擦泪，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原来所谓城市里的光明前程，是父亲用他一生的脊梁铺就的路。而他就像扎根在黄土里的老树，宁愿干涸成柴，也要为我燃起通向远方的火种。玉米还在窗外沙沙作响，那是大地在替父亲诉说，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爱与牵挂。

——儿鞠新坤敬上

2025年9月2日于山西省汾西县

一、投稿标题：

《父亲与大地的手纹》

二、题材：

情感★短散文

三、字数：

1300字左右

四、撰文作者：

1、姓名：鞠新坤

2、性别：男

3、出生年月：1974年5月

4、籍贯：山东省潍坊市安丘县

五、工作地址：

山西省临汾市汾西县永安镇太阳山村

六、工作单位:

汾西新希望六和食品有限公司

七、联系电话：

13153660388

八、工作经历：

1994年6月，毕业于山东省畜牧兽医职业学院；

1994年7月——2000年2月，潍坊市坊子区粮食局；

2000年3月——至今，山东中新食品集团有限公司汾洛一体化；

九、从事职业：

畜牧养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