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

西园

暑假快结束了，暑假前答应儿子一起爬泰山还没有实现，最近几天天气也不好，还有小雨。这大概率会影响看日出，但是，或许可以看到美丽的晚霞。思来想去，决定立马登山。心中盘算着“不管有风还是有雨，都是泰山的一天”。 　　中午坐上中天门的中巴车，进入直达南天门的山路。尽管没有从红门爬到中天门，尽管中天门到南天门距离是三千米，比红门到中天门的五千五百米少了很多，但是，这一段是登泰山最艰难的一段路程，著名的十八盘就在这段路上。 　　一路上，古松古柏林立，有些生长在崖壁上，枝干向下探出来，仿佛在迎接游客的到来。路两边怪石林立，亦有巨大的石头独自坐落在路边，称作“飞来石”。瀑布从巨石上流淌下来，瀑布边的石桥在瀑布的水雾中恍如仙桥一般......路上石头牌坊和朱红色的庙观很多，疲倦中，游客们每看到一座红色的房子，就天真的认为南天门到了。路上石头上的刻字数不胜数，作为中国几千年来历代皇帝祭天的政治山，以及道教为主，兼顾儒教和佛教的名山，再加上历代文人墨客的加持，泰山可谓是“山很高，亦有仙”。 　　十八盘到了，旁边一家店铺正在推销：“买拐棍了，要爬十八盘了......增加点体力，买一罐红牛吧......”此时，我才注意到无论是大人小孩，还是老人，很多人手里都拿着拐杖。登泰山一定要徒步登上去，尤其是这十八盘。否则，如果一路坐车，坐缆车，你真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说你登上了泰山。并且，你也无法看到登山路上的美景。当然，你也必须量力而行，否则等来到了十八盘的中段，你真的爬不动了，那就很麻烦了，因为无论是继续前进还是退回去，都需要很多体力。我基本上每爬不到一百级石梯，就爬不动了，必须坐下休息。看到一个正在下山的年轻女孩脱下自己的鞋子扔到一边，恨恨地说：“太重了，不穿了......”旁边的男朋友赶紧拾起女孩的鞋来，满脸堆笑地哄着女孩说：“穿上吧，石梯的石头很硌脚的......” 　　在满路上疲惫的人群中，突然看到两个矫健的身影，他们不紧不慢地行进在石阶上，小腿上的肌肉拧成了疙瘩，后背看起来都被压得侧弯了，长长的扁担两头一共挂着九十六瓶大瓶矿泉水，用粗绳子捆在扁担上。原来是挑山工，说是不紧不慢，却比一般游客的速度快多了，并且他们几乎不停，一直在走。顿时，我特别能体谅山上的食品饮料的价格比山下贵了，每一样东西里都渗透了挑山工的汗水。尽管泰山上有缆车，也有中巴车，确实解决了以前挑山工必须从山底下往山上挑东西的问题，但是，泰山途中依然需要挑山工的劳动和付出...... 　　终于在日落前登上了南天门，却发现无法看到美丽的晚霞，山下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旁边的山峰比南天门略高一点，可以看到白雾随着风向山顶上弥漫......在灯光的映照下，山谷里的雾就像一杯晃动地牛奶，杯底的牛奶丝滑地向上翻滚，溢出杯沿，跑到外边去了......天街牌坊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登山的人群仿若仙人一样在山路上行走...... 　　沿着天街继续向上攀登，橘黄色昏暗的灯光，石壁上若隐若现的刻字，昏暗的悬崖，古树的暗影......古往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登临泰山，留下多少个传奇故事？泰山安，则天下安。泰山象征着国泰民安，代表着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的向往......也代表着整个中华民族的期许...... 　　神憩宾馆是泰山上位置最高的宾馆，就在玉皇顶下边不远。已故国家领导人登山时曾在这里下榻，居住的房间外还有领导人的题词。宾馆的鱼缸里养着泰山特有的螭霖鱼，传说是为了拯救瘟疫中的天下苍生，龙子螭吻拔下身上的龙麟扔到泰山的山涧里变成的。唐朝大诗人李白也留下了关于螭霖鱼的诗句“鲁酒若琥珀，汶鱼紫锦鳞。山东豪吏有俊气，手携此物赠远人。”借着鲁酒和螭霖鱼，李白表达出自己豪迈中温柔的一面，以及诗仙中平凡的一面...... 　　本来对第二天的天气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无论如何，第二天早晨肯定还是会去看日出的。同寝一室的还有一位长期在泰山上居住，专门给泰山摄影的摄影师，他对我说：“就算天气不好，依然有可能看到短暂的日出。”由于兴奋，很晚才睡，一直睡不深，好在，身体得到了休息。凌晨三点半，宾馆服务员开门大喊：“看日出啦！晴天！”这是泰山顶上所有宾馆的惯例，我立马爬了起来。满心的欢喜，不可言喻，本来就没有奢望，更何况最近几天一直阴天，一直在下小雨......拍了拍酣睡中的儿子，他起不来，迷迷糊糊地说不去了。昨天晚上我在宾馆睡觉的时候，他带着电话手表在泰山顶上和爬山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疯逛，很晚才回来...... 　　带着惋惜的心情独自走出宾馆，宾馆门口还有餐食，很多人在吃饭，原来神憩宾馆的餐食不分昼夜。怕耽误了看日出，随着人群往玉皇顶走。来到玉皇顶下边的悬崖边，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了。怪不得宾馆叫的那么早，原来需要提前占位置的，日出还要两个多小时呢。很多年轻人其实在昨天夜里十二点前就到达这里了，他们选好最佳的位置，就在那里睡了。看到他们身下的悬崖，等到天亮看到深不可测的崖底时，估计他们一定会后怕的。我也选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坐在那里等待日出。 　　有点冷，幸好我带了秋天的衣服。还有点饿，我也不敢离开，生怕自己的位置吃完饭回来就没有了。从自己的双肩包里翻了一下，还好，有一根火腿肠，还有一件雨衣可以垫在冰冷的石头上。天上的星星是白色的，山下的灯是金黄色的，否则，会让人以为山下的灯光是天上星星的倒影......有的灯光在移动，仿若慢慢划过天际的流星，那是山下汽车的灯光......尽管距离日出还有很多时间，但是，天的颜色却是一直在变化的。黑暗中，天色有点发蓝，山下群山山脊的轮廓开始显现出来，而山体却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雾里......远远看去，一条条山脊宛如一条条腾云驾雾的巨龙......随着日出位置由近及远，山的颜色也从暗色逐渐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蓝......天越来越亮，雾也越来越大，远处山峰周围的白雾有的像漫山开满的梨花；有的像被风雪铺盖的雪山，只有一面露出山的痕迹......天更亮了，白雾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顺着山谷向山顶流淌，有的从山峰弥漫过去了......有的随风向上飘移，变成了天空中的一朵流云......头顶上飘来一大片乌云，有点担心它挡住日出，却听见旁边一个女人说，其实最好看的是日出时泰山的云海......另一个女人说：“摄影师拍得再美，也不如亲眼看一下眼前的云海......”东北边出现了一道平行于天边的红线，太阳慢慢地爬上来了......整体看，太阳似乎上升地很慢，但是，当红彤彤的太阳从云层中露出笑脸到完全爬到云上边，却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泰山脚下的白雾变成了金黄色，山峰仿佛沙漠中的沙丘被埋没在沙海里...... 　　登上玉皇顶，顺着阳光往下看，神憩宾馆环形的屋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就像刚出浴的仙女一样美轮美奂；远处的傲徕峰在漂浮不定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北边的群山在淡蓝色的旷野中就像被深蓝色的水墨沁染了；鲜艳的五星红旗在信号塔下随风飘扬...... 　　有些不舍地离开玉皇顶，来到了瞻鲁台，台上一块巨石上雕刻着杜甫的诗句“造化钟神秀”。这里是孔子登上泰山遥望鲁国的地方，山下一座座山峦，一条条山谷，移动的缆车，清晰地尽收眼底......日观峰下的悬崖峭壁上，石阶经过两边都是巨石天然摞起来的石门，山下的天烛峰像一根直立的蜡烛，回头再看瞻鲁台，仿佛一面打开的扇子...... 　　和儿子一起走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一对老夫妻分别坐着四个人抬的轿子上山。以前总觉得这样太奢侈，甚至有点腐朽的感觉，也会为轿夫鸣不平。可是，看过泰山的壮丽，泰山老奶奶庙络绎不绝的人流，我开始理解这两个老人了。应该是老人年纪太大无力登上泰山，却又想欣赏泰山的美景或者去求老奶奶许愿，才坐轿子的吧？轿夫们其实是在帮助老人们完成他们的心愿，甚至，这可能是老人这辈子最后一次登上泰山，也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后的心愿...... 　　坐在缆车上，我对儿子说：“可惜了，你没有看到日出时泰山的云海......”儿子却不以为然，他对我说，夜里天街的雾更大了，夜晚的玉皇顶和日观峰更美了！还说我没有看到才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