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莲

三秦布衣

清晨起来，便见窗上蒙着一片雨气。玻璃外面淌着无数水珠，大的如豆，小的如粟，更有细如尘沙者，密密地排着，竟将外面的世界揉碎了，再拼凑起来，教人看不真切。

推窗望去，院中小池里的荷叶已经舒展了。雨水打在叶上，先是凝作银珠，在叶心滚来滚去；待积得多了，那叶儿便微微一侧，将水珠全都倾入池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池中有几枝莲花，红的白的，都低着头，仿佛羞于见人似的。花瓣上沾了雨水，越发显得娇嫩，教人不敢逼视。

索性撑了伞，踱到池边细看。雨中的莲花别有一番风致：那才展开两三片花瓣的，好似少女半遮面庞；那全然盛开的，则在雨中轻轻颤动，仿佛不胜凉风的娇羞。雨水从花瓣尖儿上滴落，一滴跟着一滴，竟似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地投入池水的怀抱。

细看时，发现荷叶下竟有小鱼游弋，时而在水面吐个泡儿，时而钻入叶底，倏忽不见。又有蜻蜓停在莲蓬上，翅膀被雨水打湿了，飞不起来，只好静静地歇着。偶尔有鸟儿掠过池面，叫声穿过雨帘，变得朦胧而遥远。

我站在池边，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我四周形成一道水帘。忽然觉得心中澄明起来，连日来的烦闷，竟被这雨冲洗得干干净净。这雨中的莲花，不争不抢，静静地开着，雨水来了便承受着，阳光来了便享受着，倒是深得自然之理。

雨声渐沥，莲花在雨中微微颔首。我看得出神，忽然觉得不是我在看莲，倒是莲在看我。人与花相对，俱在雨中，俱在天地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分别。

雨声渐小，天色渐明，我便转身回去。走了几步，回头望去，莲花仍在雨中伫立，水珠在叶上滚动，闪烁着晶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