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东岗子下的公别拉河</p> <p class="ql-block">公别拉河的珍禽</p> <p class="ql-block">公别拉河的秋天</p> <p class="ql-block">东岗子下的公别拉河</p> <p class="ql-block">东岗子下的公别拉河</p> <p class="ql-block">公别拉河的冬天</p> <p class="ql-block">公别拉河的夏天</p> <p class="ql-block">上海知青在黑龙江的分布图</p> <p class="ql-block">当年下乡时的留影(右1为作者)</p> <p class="ql-block">回沪后的插兄插妹的聚会</p> <p class="ql-block">回沪后中学同学的聚会</p> <p class="ql-block">在上海桃花节的相聚</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梦中的那条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五十多年过去,每当闭上眼,公别拉河的模样仍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像一汪温柔的水,在我心底轻轻荡漾,从未平息。我与它的缘分,始于1969年下乡插队的那个时期——火车在北大荒的雪原上颠簸了四天三夜,终于“北安”站停下,迎接我们的是刺骨的寒风和望不到边的白茫茫一片。再坐上一天的“大巴”来到了西岗子镇东岗子村,从此,就与公别拉河结下了不解之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阳历十一月的黑龙江,早已是冰天雪地的世界。公别拉河的河面已结上了厚冰,冰层泛着青白色的光,老乡们赶的马车“哒哒”地从冰上碾过,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印;几个裹着厚棉袄的孩子,踩着自制的冰车在上面滑得飞快,笑声顺着风飘出老远。我们这些从上海来的知青,攥着冻得发硬的行李,站在河岸边的土坡上,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北大荒的粗粝与壮阔——原来河流不止有奔腾的模样,还能这样安静地、坚实地支起一方人的生活。从那天起,这条河就成了我们异乡生活里最熟悉的坐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公别拉河还有个更温柔的名字,叫坤河,是黑龙江众多支流里不起眼的一条,却把根深深扎在了黑河的土地上。它的源头藏在小兴安岭北段的大黑山里,顺着山的脉络蜿蜒向东,一路流过锦河农场的麦田、西岗子镇的村落,最终在坤河达斡尔族满族乡汇入黑龙江的怀抱。四季轮回里,初春的公别拉河最是动人。三月末,西沟水电站的闸门一打开,带着暖意的河水就顺着河道奔涌而下,将冰封了一冬的河面慢慢唤醒。清晨时,总能看见河面上飘着薄薄的雾气,太阳从东边的山坳里爬出来,把早霞染成淡淡的粉,雾气在霞光里渐渐散开,露出下面湍急的河水。岸边的柳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雾凇,风一吹,细碎的冰粒落在河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逆光里,河面上的波光、岸边的树影、远处的炊烟叠在一起,像极了年画里的景致,看得我们这些知青总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两眼。</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而初春的公别拉河,不只有美景,更有忙不完的活儿。作为镇上为数不多的水田灌溉水源,河水一解冻,老乡们就要忙着打池埂、整秧田,准备种水稻——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高寒地带种水稻,曾是连老辈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可公别拉河的水给了大家底气。我们知青也跟着扎进了田里,打池埂用的是铁锹挖,刚开始没经验,一天下来手上磨出好几个水泡,腰也酸得直不起来,但看着田埂一点点从泥土里“长”出来,围着连片的水田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障,心里就满是干劲。最多的时候,我们一个人一天能打下五百多米的池埂的记录,获得了老乡们的赞许。傍晚坐在河岸边洗手时,看着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连手上的水泡都不觉得疼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公别拉河是西岗子镇的母亲河,更是刻在每个人生活里的印记。夏天一到,河水褪去了初春的湍急,变得平缓清澈,河岸边的杨树叶长得郁郁葱葱,投下大片的树荫。放学后,村里的孩子们会拎着小桶、拿着渔网来河边摸鱼捉虾,光着脚丫在浅滩上跑,溅起的水花沾在脸上,笑得露出豁牙。我们知青也把这里当成了“避暑圣地”,收工后揣着肥皂毛巾往河边跑,找个水流平缓的地方跳下去,洗去一身的汗味和泥土。河水凉丝丝的,却不刺骨,躺在水面上看天上的云慢慢飘过,听岸边的蝉鸣和老乡们的吆喝声,连想家的愁绪都淡了不少。到了冬天,河面再次结冰,公别拉河又成了天然的“水源地”。我们驾着生产队的牛车去拉冰,到了河边,先用铁镐在冰面上凿出一个个方形的冰窟窿,再把大块的冰敲下来,用铁锹撮进麻袋里,尽管化开的冰水会打湿了裤脚,冻得人直打哆嗦,但当冰块在宿舍铁锅里慢慢化成清水,烧开后泡上一杯热茶,喝进嘴里暖到心里,就觉得一切都值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比起都市的喧嚣,公别拉河旁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慢。尤其是夜晚,镇上的灯一灭,四周就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只有河水在夜色里轻轻流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我常常会在饭后独自走到河岸边,听水流推着河底的石头叮咚作响,那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像大地的脉搏在跳动。在这里,连风都带着温柔的气息,能让人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想老家的父母,想未来的日子,也想这条河到底流了多少年,滋养了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清可见底的河水、岸边的草木、夜晚的星光,还有河面上偶尔掠过的水鸟,都让我们这些异乡人感受到了久违的亲近感,仿佛这条河真的能听懂我们的心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返城回到上海,穿梭在苏州河旁的高楼大厦间,却总忍不住想起千里之外的公别拉河。前几年听当年的老乡说,公别拉河已经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河里的鱼多了,岸边的树也长得更密了,连多年未见的东方白鹳都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站在苏州河边,看着河面上的游船缓缓驶过,忽然就红了眼眶——两条相隔千里的河,一条见证了我的青春,一条陪伴着我的晚年,却都以各自的方式,给了我生命里最珍贵的温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今我时常会带着孙子翻看当年在公别拉河旁拍的老照片,照片里的我们穿着打补丁的棉袄,站在河岸边笑得一脸灿烂,身后的公别拉河结着厚厚的冰,像一条银色的带子。我总跟孙子说,那条河教会了我很多事:它让我知道,生活就像河水一样,有平缓的时候,也有湍急的时候,但只要一直往前流,就总有希望;它也让我明白,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宿命,或许不能都奔流入海,但有的滋润了田地,有的滋养了生命,有的化作云朵回到大地,都是另一种圆满。而那条在我梦中涟漪了半世纪的公别拉河,早已不止是一条河,而是藏在时光里的青春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愁,更是支撑我走过半生的力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