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北之旅

苍苍蒹葭

<p class="ql-block">在祖国疆土的最北与最东,我找到了时空交错中的永恒宁静。</p><p class="ql-block"> 漠河,这个中国版图“金鸡冠”顶端的小城,以其极北的位置成为了我此行的起点。这里的冷是有质感的,是一种干冽的清冷,像是能把人的思绪也冻结成晶莹的琥珀。</p> <p class="ql-block">我终于站在了这片被赋予极致意义的土地上,呼吸着夏天的清冷空气,像是与最纯粹的自然的初次邂逅。</p> <p class="ql-block">北极村是中国最北端的临江小镇。在这里,“最北”是一种迷人的概念——最北邮局、最北哨所、最北一家。我站在“北望垭口广场”,看着那些刻着“最北点”、“最北哨所”、“最北邮局”的标识,忽然意识到这是一种人类对地理极致的浪漫执着。</p> <p class="ql-block">近午夜,天空依然亮如白昼,让人恍惚间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在这种昼夜不分的环境中,人的感知也变得异常敏锐。我想起了那位在漠河舞厅独自起舞的老人,在失去爱妻后的几十年里,他是否也在这样的极昼中,等待着永远不会再来的黑夜?</p> <p class="ql-block">站在这里,一种渺小感油然而生。我们日常纠结的烦恼,在天地苍穹之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尘埃。江风拂面,我闭上眼睛,听风声中夹杂着的历史回响——淘金者的呐喊、移民的叹息、边贸商旅的喧嚣,都融化在了这滔滔江水之中。</p> <p class="ql-block">中俄边界的人民子弟兵</p> <p class="ql-block">俯瞰黑龙江形成的完美Ω形弯道时,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江水如一条墨绿色的绸带,在广袤的森林中蜿蜒流淌,分隔着中俄两国领土。</p> <p class="ql-block">北红村是比北极村更北的村庄,这里保留着原始的东北农村风貌。村子里居住着不少俄罗斯族后裔,他们有着欧洲人的面孔却说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形成了奇妙的对比。</p> <p class="ql-block">在村里的俄罗斯面包坊,我见到了正在制作列巴的赵银华大婶。她告诉我:“我的婆婆有俄罗斯血统,从前每到秋天下霜后,她便带着我上山去采野生的啤酒花,教我做美味的列巴。”这种世代相传的手艺,让我感受到了文化交融的温暖力量。</p> <p class="ql-block">抵达黑瞎子岛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这座近年才回归祖国怀抱的岛屿,静静地等待着每日的第一缕阳光。</p> <p class="ql-block">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我成为全中国第一个被阳光照亮的人。那一瞬间的感受无比奇妙,仿佛拥有了整个新时代的希望与光明。东极广场上那个巨大的“东”字雕塑,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严,诠释着中国文字的对称之美。</p> <p class="ql-block">圣索菲亚大教堂。这座拥有绿色穹顶的拜占庭式建筑,见证了中东铁路的历史,也成为了哈尔滨多元文化交融的象征。走在中央大街上,各式各样的欧式建筑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于欧洲街头,但身边走过的东亚面孔和听到的中文交谈,又提醒着我这是在东方</p> <p class="ql-block">这种文化的交融与漠河北红村的情景何其相似,只不过一个在都市,一个在乡村;一个宏大,一个微小。但都讲述着中外文化交流的生动故事。</p> <p class="ql-block">天幕被染成金箔的色泽。穿婚纱的新娘将捧花抛向橙红江水,钓鱼老者竿稍轻点,碎金便在涟漪中荡漾开去。“上江沿儿坐会儿”——这句方言里藏着哈尔滨人的生活禅意。当“世纪晚霞”在社交媒体刷屏,我忽然懂得:所谓浪漫,不过是绝望中长出的柔韧枝蔓。就像伏尔加庄园复建的圣尼古拉教堂,木构穹顶倒映阿什河水,列宾的《伏尔加河纤夫》在艺术宫墙壁上流淌汗水,苦难与美在时光里达成微妙和解。</p> <p class="ql-block">俄罗斯美女。或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坚定;或则眉峰稍蹙,眼神里藏着西伯利亚的冰雪与伏尔加河的深沉。她们未必都符合中国人美的标准,却各具风姿,如同这个横跨欧亚的国度一般,混杂了东方的神秘与西方的明朗。</p> <p class="ql-block">这座复建的教堂保留了原初的优雅,木质结构显得格外温柔。我走向它,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大地在低声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教堂的轮廓渐渐清晰,洋葱顶上的十字架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泛着微光,仿佛是被神秘之手轻轻点亮。</p> <p class="ql-block">推开沉重的木门,内部的光影令人屏息。一束束光线从彩窗倾泻而下,将虔诚的红色、深沉的蓝色、希望的金色投在长椅上,如同上帝打翻的调色盘。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旧书的气息,还有一种时间沉淀下来的宁静。我坐在最后一排,看尘埃在光柱中缓慢舞蹈,忽然听见管风琴的低吟——那声音从墙壁的每一寸木纹中渗出,抚过耳际,直抵心房。</p><p class="ql-block"> 圣尼古拉教堂见证了无数这样的时刻:指尖的第一次触碰,誓言下的第一次亲吻,以及白发苍苍时依然紧握的双手。它不只是木头与油漆的结合,更是记忆与情感的容器,盛满了俄式浪漫与东方柔情。</p> <p class="ql-block">普希金。</p> <p class="ql-block">哈尔滨虎园的老虎们,恐怕是全国最懂得“餐桌礼仪”的猫科动物。当观光车拖着肉块缓缓驶入时,它们迈着T台般的猫步走来,眼神里写着的不是野性,而是:“这两脚兽的投喂准点率还行。”</p> <p class="ql-block">漠河舞厅。这里因一首歌而走红,装潢陈设保留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迪斯科灯球闪动,仿佛时光从未流逝。</p> <p class="ql-block">通往地下的楼梯转角处,无数许愿牌在穿堂风中摇晃,写着“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的字迹在昏暗里明明灭灭。舞厅中央,彩灯兀自旋转,空荡的地板映着流转的光斑,柳爽的歌声在空气里低回:“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三十八年前,张德全老人的妻子在此处随火光永逝,唯留他独自在旧仓库对虚空起舞,直至白发苍苍。舞曲未终,人已成各。</p> <p class="ql-block">“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那首动人的旋律在舞厅中回荡。我仿佛看见了那个永不停止的独舞者,在时光的夹缝中执着地守候着爱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有人歌颂爱与自由,有人走失在漠河舞厅。在这场寻北觅东的旅程中,我找到的不仅是地理上的极致,更是心灵深处的永恒宁静。极光或许难得一见,但每个人心中都可以点亮一片永恒的星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这凉薄的世界上,总有人深情地活着。原来,一个人也可以跳舞,一个人也可以厮守,一个人也可以老去——在漠河舞厅,在永不落幕的极昼之光里。</p> <p class="ql-block">白桦林,幽远而又神秘的眼睛。</p> <p class="ql-block">美丽、贴心的导游。</p> <p class="ql-block">夜航飞机腾空刹那,舷窗下的大地渐次隐入黑暗。龙江第一湾的金环岛如一枚戒指沉落,松花江的晚霞余烬彻底熄灭。闭目时忽见漠河舞厅那盏旋转彩灯,它穿透大火焚城的浓烟,刺破731实验室的寒冰,最终化作松花江上的粼粼波光。人类在灾难的余烬里栽种蓝莓,于国境线上镌刻“北”字,用晚霞熨帖历史的创痕——原来真正的极北并非地理坐标,而是绝望深渊中依然举首望光的姿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千里,偶然见过你。”耳机里的歌声随云海起伏。当机翼掠过晨昏线,我看见最深的黑暗尽头,新的霞光正悄然孕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