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缅怀恩师郭庭琦先生

愚翁

<p class="ql-block">加减乘除算不尽您的奉献,诗词歌赋颂不尽对您的崇敬。您像春雨一样润泽万物,却悄然融入泥土之中。您的恩德,我永生难忘。</p> <p class="ql-block">记忆回到1962年的夏天,我要升小学五年级,哥哥要升高中三年级。那时刚放暑假,母亲便对我们兄弟说:“今年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供你们上学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于是,我和哥哥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徒步十几里地,到郭家庄、李峪一带挖苦菜。每天背着沉重的菜袋子,直到夕阳西下才归家。除了自家吃,靠剩余的苦菜卖钱,我们攒够了学费,也让我明白了生活的艰辛与母爱的深沉。</p> <p class="ql-block">那一年,野地里的苦菜格外多,母亲常说:“天无绝人之路,人有一百个救命疙瘩儿。”转眼间,我即将升入高小。新学校位于城内西大街的旧文庙,校园比“玉皇阁”还要宽敞。校长是贺官有,教导主任李模、生活教导刘成玉(我的二叔,刚从浑中调来,黄埔十六期学员),还有美术老师尹俊成、体育老师刘益元等。我的班主任郝清廉老师年轻瘦弱,会电工,但不久便调离。随后由张学武老师接任,他不修边幅,有些邋遢。一年换了两位班主任,我们的学习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p> <p class="ql-block">而我二叔刘成玉的地理课却成了我们最爱的课程。他上课从不带教案,却能在黑板上随手画出一幅幅精美的地图,让我们惊叹不已。他讲课风趣幽默,浅显易懂。比如讲地理气候时,他说:“冬天穿上棉袄去海南岛,会让你热得受不了;夏天穿着单衣去黑龙江,会冻得你打颤。”他的教学方式让我们在轻松中掌握了知识。</p> <p class="ql-block">六年级那年,升学考试迫在眉睫,这对我们来说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校领导决定对六年级学生和班主任进行大调整。我由七十七班调到七十九班,继续担任班长。郭庭琦老师担任班主任,教授语文课;算术则由张宝国老师担任。郭老师英俊帅气,才华横溢,1954年曾以雁北地区十三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大同师范,毕业后从教多年。他对学生既严厉又亲和,为了我们的升学考试倾注了大量心血。</p> <p class="ql-block">在那个提倡“忆苦思甜”和学雷锋的社会背景下,郭老师为了提高我们的写作能力,带我们到西关敬老院访问“苦大仇深”的冯大妈,回校后让我们每人写一篇访问记,并逐一讲评。他还讲授红色小说中的精彩章节,如《红岩》中江姐看到丈夫彭咏梧人头挂在城门楼时的心理描写,至今仍深印我脑海。他甚至找来他侄子郭直(画家)小学时写的《担粪》一文,其中一段:“我力气小,从小又没受到过锻炼,担起一担粪,拼命地坚持着担到地头,回头一看,身后地上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像醉汉走过的足迹。”让我至今难忘。</p> <p class="ql-block">那年,我还经历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邻桌刘德民的钢笔被我不小心碰落,摔出一道微小裂纹。他坚持要我赔新的,我只好向母亲要钱赔了。没过多久,他也碰坏了我的新算盘,算珠散落一地。我本不想让他赔,但心中仍有怨气,便借“职权”争取同学们的同情,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最终还是二叔找郭老师出面劝解,郭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继胜,咱不能得理不饶人,对同学不能以牙还牙,要宽宏大量。”他还讲了“六尺巷”的故事,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气也慢慢消了。多年后再见到刘德民,竟有些不好意思。</p> <p class="ql-block">冬天的教室仅有一个小火炉,值日生常常迟到,上早自习同学们都到了,火还没有着起来,教室也乌烟瘴气的,同学们只能跺脚缓解冻麻的双脚。我看不下去,每天四、五点就去学校生火,看门的徐宝大爷(我们班徐爱国的父亲)也常早早就开门让我进去。等同学们到时,教室已暖和了许多,老师和同学对我的好感倍增。有一次晚自习郭老师没来,王荣老师路过说:“你们郭老师不来啦,你们走吧。”我没吭声,全班同学一个也没动。那一年,在郭老师精心的培养下,我接连获得县“六一”儿童节“三好生”、模范学生干部、钢笔小楷一等奖,并荣升少先队大队委员。王荣老师班的刘某某同学因未评上“三好生”,带着母亲找王老师理论,当时正好我也在场,王老师指着我说:“你要和他一样,我也给你‘三好生’。”我尴尬不已。</p> <p class="ql-block">毕业考试前夕,教导主任李模深夜出题,因是城关高小与西余完小联考,考题保密极为重要。结果两校学生普遍考砸,算术有六成多同学不及格,只有我和田玉莲考了一百分。那时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学校召开毕业生大会,鼓励我们“一颗红心两套准备”,学习邢燕子、刘品,扎根农村,这对我们形成不小压力。考试结束后,我取得了优异成绩。父母想请郭老师吃顿饭以表谢意,却被他婉拒,后由二叔出面才勉强答应。父亲说:“你不看我也是个老师,但因工作忙,十天半月也不回一趟家(父亲在很远的农村山区任教),对他的学习一点也没有指教,全靠郭老师你尽心培养教育,才使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谢谢你了。”郭老师却说:“谢啥哩,咱就是吃这碗饭的,应该的。再说您还不知道,学生的成绩好坏,除了老师的指拨,主要是他的自身努力,好好培养吧,这孩子有上进心,不赖有前途。”</p> <p class="ql-block">毕业前夕,郭老师带我们去城内照相馆拍了一张“全家福”。我坐在前排,双脚的两个大趾头还露在破鞋外。可惜这张照片后来因郭老师多次搬家而遗失,那时连多洗一张的钱都没有,可见生活之艰难。母亲曾拆下我一条裤子上的三十多块补丁,如今和孩子们讲起,他们都不信,说我是天方夜谭。升初中考试那天,郭老师早早等在浑中门口,叮嘱我们不要紧张,发挥正常水平。他不断重复:“考算术,先审题,先易后难,做完多检查一遍;考语文,抓住中心思想,别跑题,把字写工整,潦草要扣分。”他见我紧张,拍拍我肩膀说:“怎么啦,你一点问题没有,发挥平时水平,我敢给你打保票。”我顿时信心倍增,坚定地走进考场。</p> <p class="ql-block">算术考题共五题,前四道较易,第五题却难倒众人。我至今还记得那道题:“一只水桶掉进井里,掉井过程时间10秒,第一秒下降1米,以后每秒比前一秒多下降1米,问井深。”我理清思路,最终解出。后来得知,大多数同学在这道题上“栽了跟头”。语文考试只有一道作文题《我栽的小树长大了》。考卷发下后,我看了看考场的同学们一时之间都懵了,我自己大脑也一片空白,这和老师平时辅导我们的写作文章一点也不挨边。我使劲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实然灵机一动,将小树比作我们自己,国家培养我们,我们陪伴小树成长,最终成为栋梁之才,我顺着这个思路一气呵成。 考试结果出来了,录取通知贴在学校西教室玻璃上,看录取通知的同学很多,看后有的喜气洋洋,有的垂头丧气,不言自明,结果都写在脸上。我自己也沒有百分之百能被录取的把握,等没人了,才上前忐忑不安地寻找自己的名字,最终在我们班二十四名录取名单中看到了自己。令人惊喜的是,戴素娥同学虽因病休学两三个月,也榜上有名。而有些平时成绩优异的同学却“名落孙山”。其它五个班录取最多十几个,少的才七八个。郭老师因教学成绩优异,被调往王庄堡中学任教(浑源第三中学)。</p> <p class="ql-block">1966年5月下旬,同学们正在张庄村劳动,龚敬(郭老师是他二姑夫)告诉我,郭老师去世了。我当场瘫坐在地,双腿沉重,难以挪动。1970年,我在县无线电原件厂当零工,厂长恰是当年郭老师出事时王庄堡中学的校长。我一度怀疑是他害了郭老师,人们察觉到我看他的眼神都产生了异样,就是不明缘由。但后来得知,他那时自顾不暇,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多年前,我联系到郭老师的儿子郭进和他的母亲,并每年探望一次,以表达我对恩师的怀念之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未能得知,但这段记忆始终萦绕心头。如今,我只能在绵绵无尽的思念中,从遥远的记忆里追寻恩师的足迹……</p> <p class="ql-block"> 初稿于2023.5.20</p><p class="ql-block"> 终稿于2025.9.9</p> <p class="ql-block"> 上高小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刘继胜,笔名愚翁、又名南郭先生,1951年岀生,初中文化,工人岀身。兴趣爱好广泛,退休后爱好文史研究与写作,现为《北岳》刋物、《北岳文史研究》公众号供稿人。近年来在《美篇》发表作品五十多篇,阅读量50多万,主要作品有《己卯五.二九85周年祭》《吴小疤儿》《二佛爷的故亊》《徐奋武传奇》系列、《看玩艺儿的记忆》《恒山镇山之宝》《五月初五祭栗公》《麻滿和陈余》《英魂永在 浩气长存》《五女红》等。2024年7月发表在公众号《浑源州》上的《1939年水刮浑源记实》阅读量达1.7万人次,创该号创建以来单篇作品阅读量历史新高。现为浑源县作家协会会员、理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