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石海凝浪</b></p><ul><li><b style="font-size:22px;">在四川省,宜宾市,兴文县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一个文兴石海风景区,其中的石林、天坑、溶洞、地下河是最大看点。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b></li><li><b style="font-size:22px;">亿万顷波涛,被一举抬升到云端,又瞬间按下暂停键,于是浪头永远凝固在最高处;浪谷永远陷在最低处。石芽如林、石脊如刃、石沟如网。远远望去,像逆向生长的珊瑚,灰黑、青苍、牙白,多种色层层递进,一直堆到天际,把天空逼得微微后仰;山被一层层剥去绿皮,裸出灰白的骨。那骨不是脊、不是梁、却成了海。</b></li></ul><p class="ql-block"><br></p> <ul><li><b style="font-size:22px;">踏进石海,仿佛大地在提醒:此处没有土壤的弹性,只有岩脉的刚性,专等柔软的鞋底前来受刑。往前,石海忽然拔高,断面呈花瓣状,像浪花在碎裂前,被瞬间注满水泥;褶皱像被压扁的城,石脊是城墙、石缝是巷道、石斗是庭院。每一道墙都保留着海浪般的弧度;每一条街都保持着潮汐般的倾斜,走在其中,像在水上飘。</b></li><li><b style="font-size:22px;">继续深入,石芽的高度跌落,像一曲骤停的交响,留下大片空旷的岩坪。坪面布满鱼鳞状的凹凸,有隆起的脊,脊与脊平行,像被反复梳理过。站在坪心,四顾皆空,只剩岩面与天空对峙,才能体会大石海的真正含义:不是形象,而是规模,每一道鱼鳞,都是一排凝固的浪尖;整个石坪,像被风展平的浪谱,记录着古海洋的呼吸频率。</b></li><li><b style="font-size:22px;">石坪尽头,突然折断,缓缓张开的漏斗,口径逾650多丈,深逾120多丈,像一枚被岁月掏空的瞳孔。岩壁呈完美的圆,向内旋降,每层都保留着古海浪的台阶,边缘布满灌木。俯瞰之下,螺旋下降的色彩由银灰转青黛,再转幽黑,最后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绿。阳光被井壁切割,反射上来的光,像被井水反复浸泡,带着湿润的气息,悬在瞳孔深处。</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大天坑的岩壁,像一部立起的书:上层灰岩页片如纸;中层粒岩,颗粒圆润;下层石条带,黑亮如漆。三者之间嵌着数条古溶蚀面,像被时间压扁的暗河,潜行万年,带走了可溶解的钙,留下了不可溶解的硅,形成了千奇百怪的喀斯特地貌。</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坑底仰望,四周岩壁向内收缩,收成一个尖顶,尖顶并非实体,而是茂密的林地。林中树根裸露,像倒挂的瀑布,沿着岩缝拼命向上攀爬。林地中央有块裸露岩面,是早期地下水涡的痕迹,当旋涡在此旋转千年,磨出完美的球窝,水退去时,球窝盛满落叶,落叶腐烂,变成黑色泥浆,像一锅煮过头的墨汤,散发着酸香。</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天空被井壁框成完美圆镜。才能体会漏斗一词的准确:把天空储存起来,像一口深井储存月光;像一枚贝壳储存潮汐;像一颗心脏储存血液。</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天坑是喀斯特地貌最常见的现象,石灰岩在地下河的涨落下,形成溶洞,溶洞逐渐扩大,顶层越来越薄,最终顶层坍塌,形成大天坑。石海中的天坑很多,这个最大,直径约650米、深逾百米的漏斗状开口。天坑底部为原始森林,无固定村落,仅有早期科考营地遗迹,日常无人居住。天坑东壁,修建了之字形栈道,共999阶,步行约30分钟可直达坑底。如想省力,可乘电梯。</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离开天坑,石海再次展显,集体拔高到丈余,断面从三棱逐步扩展成七棱,走近细看,每棱都布满纵向沟槽,深浅一致,间距均等,是被海流同步雕刻的杰作。海水用沙粒做刀,反复切割,把浪的节拍,译成石头的皱纹。指尖沿槽下滑,可感受到细微的凹凸。</b></li><li><b style="font-size:22px;">石海中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溶洞,被开发的是最大的溶洞,洞中有隐秘的地下河。地下河在狭窄通道里挤压出的气流,形成低频共振,声波沿着岩缝上升,被耳蜗捕获,翻译成不可名状的恐惧。河面不宽,仅数丈,水面如镜,镜面映出穹顶的倒像,镜中悬空的钟乳,像尚未坠落的水滴,颜色彼此渗透,边界彼此溶解,最终成为一块模糊的、略带起伏的、无法聚焦的灰。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沿河前行,水面逐渐开阔、逐渐升高,像一条正在苏醒的巨蟒,缓慢地、持续地、不可抗拒地,把来者卷入更深处。水极冷,冷到让骨骼产生错觉,像被内部注满液态的铅;像被外部包裹的氮。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暗河尽头,水面收缩,形成圆形的水室。室顶极低,必须仰头,让水面抵达下唇才能通过。室顶布满下垂的石幔,像被拉长的玻璃丝,稍一触碰,便会断裂。水面映出石幔的倒像,细长、尖锐、密集,像倒置的刀林,刀尖对准你的瞳孔、对准咽喉、对准心脏。此刻才意识到,石海不仅在地表、不仅在头顶、不仅在镜像、也在水下。不仅凝固了浪、也凝固了浪的倒影、凝固了浪的呼吸、凝固了浪的死亡。</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穿过水室,暗河再次上升、再次收缩。裂缝尽头,出现一束极细的光,光呈冷白,像被过滤的月牙、像被稀释的星、像被反复折射的、来自地表的、尚未被人类呼吸污染的原始白昼。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攀上去,像重新接触火、像重新接触刀、像重新接触被水滴刺穿的、被暗河浸泡的新生疤。站在石海的外缘,如站在凝固浪的外缘,整片石海呈银白、青灰、层叠的、起伏的、被风磨圆的、被雨刷亮的、被阳光反复炙烤的壳。壳面不再有路、不再有缝、不再容足印的凹陷,只剩一条被光线拉长的、被风削薄的、被时间打磨的棱。</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沿棱行走,身体必须前倾,让重心落在脚尖,让影子贴在背脊,像贴在一张被拉紧的、尚未裁切的、略带温热的皮。皮面映出石海的倒像,倒像里的石海更小、更尖锐、更封闭,像一枚反复咀嚼的核。核内保留着浪的弧度、潮汐的倾斜、古海洋的呼吸、尚未被命名的、触摸的、看不见的原始之声。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文兴石海,静卧千年,一笔一划皆是风的誓言。以石为卷,以风为笔,石海无言,却在时光深处,轻轻合上书页,把永恒的故事,留在星辰的低语里。</b></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