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山·阿那亚的山溪水畔

阿波罗影像

晨光初透，雾灵山的溪水便醒了，或许是因为夏天山洪后刚刚开园的兴奋而一夜未睡。我立于木台之上，看那溪自深翠处蜿蜒而来，水极清冽，溪底石子历历可数，大的如龟背隆起，小的似星子散落，皆被流水经年累月地打磨得温润。远处一白裙女子立于石上，凝然不动，仿佛也是溪中一石，被山光水色浸透了魂灵。

这溪水是有生命的。它遇石则绕，逢崖则跃，从不囿于一形。图中可见水花飞白，如碎玉迸溅，那是溪水与岩石的私语，激烈却亲切。一女子临水而立，素衣白裙，与溪水之清冽浑然一体。她举手遮阳，亦或是遥指远峰？人与自然之和谐，大抵便是这般不刻意而相融罢。

溪水奔至开阔处，便显出豪迈之气。水势湍急，在乱石间奔涌而下，形成道道白练。水声哗然，非城市之喧哗，而是天地间的元气淋漓。一人闲坐大石之上，戴白帽，着浅衣，竟似与这奔流的溪水达成了某种默契——动中之静，尤为珍贵。远山叠翠，如波如浪，这溪水便是从那里出发的，一路收集着山的呼吸、树的低语、鸟的鸣啭，终成这般清澈而丰盈的模样。

近观溪流，更觉其妙。水纹千变万化，或回旋成涡，或激射成线，在石间穿梭自如。那些枯枝残茎横斜水畔，与鲜活流动的溪水形成生与死的对照，却无凄凉之意，反显自然代谢之真。岩石被冲刷得光滑如釉，水过之处，留下瞬息万变的痕迹，旋即又被新的水流抹去重写——这溪流是一部永远书写不完的自然经卷。

转入林深之处，溪水复归平静。水波微漾，光影幽暗，两岸树木交拱，形成一道绿廊。溪水在此仿佛沉思的哲人，流速减缓而意味更深长。岩石错落，半没水中，似在聆听这山溪的静默之歌。此处光线虽暗，而绿意愈浓，溪水染作碧色，静静地流向不可知的远方。

最动人处，是那一道小瀑布。水从高处泻下，如白练悬空，落石溅珠，飒然有声。阳光穿过林隙，照在水幕之上，竟映出虹彩淡淡。四周岩石湿润深黯，树木却青翠欲滴，水汽弥漫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这瀑布是溪水的一段华彩，一次倾泻的激情，而后又从容归入平缓的溪道，继续它的旅程。

我沿溪而行，恍然觉悟：这山溪水原是雾灵山的血脉，它流淌着山的精魂。它时急时缓，时喧时静，却始终清澈见底，一如初心。阿那亚的这片山水，因这溪水而灵动，而醇厚。那些临溪而立、倚石而坐的人们，想必也是来汲取这清澈之气的吧——在这山溪水畔，尘世烦忧皆随水流去，惟留一颗明净心，映照天地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