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罩儿•绰号儿

航泊三水

—滴水集•故事会— 戴上眼镜，显得老成显得有文化有修养，但不尽然，杭州人幽默风趣会调侃，称为“四罩儿”，这是个中性词，既有褒扬的含义，也有贬低的意思…… 男孩斯潮迩，小名“潮儿”，是街坊的小儿子，我们调皮，给他取个绰号“四罩儿”，叫多顺嘴了，小男孩也顺耳答应了。名字或绰号就是一个人的代号，如英国特工“007”一样，不必烦恼不必计较……我的开场白！ 　　出生书香门第的我没有继承家族的儒雅衣钵，不愿读书学习，整天拆天拆地的玩耍，为啥？眼睛从小近视戴眼镜，读书费眼，正巧“文革”汹涌而来，“读书无用论”成了不愿读书的经典理由，任其自然也演变为放任自流，不是爹娘不管我，是社会形势大势所趋，我真的放肆…… 挖开乌珠就数“洋片儿”，昨天赢了多少？赢了精神十足，吃过早饭继续去赌，输了睏懒觉；或者与小伙伴去西湖里钓虾儿，掘好蚯蚓，随带十几根虾杆，从早上出去，中饭也忘记回家，夕阳归去我也归来，一竹篓西湖虾儿，足有六七两，爹娘不作声懒得言语，油爆虾一盘，油炸臭豆腐一盘，黄鱼鲞煎毛豆儿，一钢精锅子冬瓜豆瓣儿咸菜汤，老小无欺一杯冰啤酒。夏日的夜晚，一家人在道地里围着小方桌，团团吃晚饭，真的温馨还蛮有滋味。这种场面现在无论如何是没有了……“四罩儿”自说自话回忆！ 　　这种搞搞儿还不算拆天拆地。秋风吹起，湖蟹上市，蛐蛐儿的格斗又趋于白日化。男伢儿性格有血性，天生不认输，斗虫与观斗虫是大多数男子汉的嗜好，南宋杭州建都，皇帝也喜欢观秋虫搏斗。而伢儿斗虫斗输咋办？去捉去买再鏖战决斗，不赢不罢休？伢儿袋中无银，蟋蟀只能自力更生去捕捉…… 当时的清泰门外，一望无际的络麻地，如北方的青纱帐高粱地。一人多高的络麻迎风摇摆，不要说孩子躲进去难觅踪迹，就是一队游击队员潜伏，日本鬼子也丝毫不察。好地方有好虫，天刚鱼肚白，三个小伙伴拿着竹管、网罩出发了，穿着木拖鞋踢踢踏踏，路不算远，也就半个小时，因当时城区咪咪小，哪里经得起孩子们的“半马”竞赛…… 出师不利，先损兵折将。潮儿先头探路，走着走着便大叫起来，说脚指头被毒蛇啃了一口，痛的冒汗，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声惊动麻农，一位老伯过来察看，见“四罩儿”脚掌肿得如糯米年糕，忙用一根麻绳扎紧其脚踝关节，人命关天，也不多言，又用一辆钢丝车拉其去医院。我讲我们住清波卫生院边上，俞步卿俞步廉是名中医，能医蛇毒，老伯哼一声，疾步而去，我们忙拾起木拖鞋，赤脚飞奔着，比马拉松还要快。钢丝车上躺着的“四罩儿”奄奄一息……好在抢救及时，潮儿阴曹地府走了一圈，返回阳间。为感谢救命之恩，“四罩儿”父母给老伯一张五元人民币，这是笔拿的出的酬金，我记得我家当时一日菜金只有五角，所以必须重金感恩！ 这祸水不大不小，说大，差点死人；说小，还好没死人。孩子们都受到父母呵斥，十天半月老实不少，但孩子天性调皮，父母为每天吃喝拉撒殚精竭虑时，孩子却原形毕露，便重蹈覆辙……这是我的回忆！ 　　伢儿拆天拆地，爹娘吹胡子瞪眼一声吼，伢儿便瘟鸡笃头；红卫兵拆天拆地，老人家自有收拾办法，套上一顶知识青年的高帽子，便去了广阔天地。“四罩儿”和我是同学，一起去了兵团。领导以貌取人，以为这文文弱弱戴眼镜的年轻人很有文化，留身边重用，哪晓得烂泥扶不上墙，从小不肯读书的“四罩儿”，十个字有八个字还给了老师，领导发话写篇通讯报导，结果牛脸不对马面。领导知道错用人才，调其去伙食。人说下调失落不光彩，但“四罩儿”正中下怀，伙房蛮好，有吃有喝，也不用下地风吹雨打，关键是不用挠头去动笔头。人是哪块料作，自己心里最清楚……其实命运另有安排，马勺儿是其一生的吃饭家伙…… 掂掂马勺儿，撮撮油盐酱醋，闻着氤氲烟火气，“四罩儿”还真是块厨师材料，虽当时荤素菜品不全，但其有心配制，色香味俱全，男女知青都夸其天生大厨；潮儿有心计，餐餐亲自窗口打菜，给领导，给朋友，给自己喜欢的人多打点，这权力必须用全用足，别人奈何不得！我也占过不少便宜，占便宜还有“四罩儿”的女朋友秀美……阿明调侃戏说！ 　　八年抗战？“四罩儿”用八年时光掂锅掂勺，掂得风生水起而且有模有样，掂出个二级厨师证书。知青大返城，他凭这张证书进了西湖皮鞋厂的小灶伙房，为领导，为客户，为关系户做筵席，为得心应手，他又考出一级厨师证书。他对烹饪有兴趣也有研究，领导非常重视；他烹饪的红烧大排，酥烂鲜糯，职工点赞喜欢，年底厂先进工作者评比，潮儿满票，领导奖励其一双牛皮翻毛皮鞋。潮儿过年穿上去作客，很是得瑟，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味道…… 　　好景不长在，好花不常开，改革开放进入深水区，国企资产重组，不要说皮鞋厂这种小厂，就是上万人的国有大企业，职工照样下岗走人。潮儿心中没底，束手无策，还是我娘他丈母娘一言柳暗花明。“四罩儿”在菜场边租间小门面，专营面条的小本生意：葱油拌面、片儿川、大排面和猪肝腰花面，名“阁落头面馆”，想想真有道理，有赚钱手艺有本事，还怕钱不来？岂有此理，今后还要靠这本事走康庄大道！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还有句经典语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面馆就在这两种观点碰撞下开张了，披红戴绿，吉时隆重开张，开头还有点难？但“四罩儿”烹饪手艺不赖，朋友蛮多，同学、同事、街坊和朋友常来捧场，三天一炮打响，日营业额达百元之多，不要小看这起步点，九十年代中期，百元之多营业额是个优良开局……“四罩儿”夫人秀美平静中带着自豪的口气叙述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行走这种小本生意的餐饮江湖，也有洁滑的鹅卵石和棱角分明的碎石块，操之过急容易受伤，有逃单的无赖，吃霸王餐的痞子，装疯卖傻强讨强要的流浪游民，我为生意安耽长久，多数息事宁人免单：一对似乎是谈恋爱的小年轻，男的假装去了厕所，女的说去找人，结果双双溜之大吉，我说两碗面的小钱，何必如此不要脸？我息事宁人请客；夏日中午，生意正旺，一个歪瓜裂枣的汉子说大排面里吃出苍蝇一只，要求赔偿，我知道遇到蹩脚的霸王餐演员，却依然大度，客气地给其三元钱，欢迎下次光临；春节年脚边，北边来的游民，摇着竹板说着好话，给个二块钱请走。关键面馆生意不能搅黄，再说，来的都是客，他人有难言之隐，生意人释放善意权当积点小德…… 积德即积财，聚小财为大财，十多年后生意兴隆，买了车买了房，儿子也大学毕业，到一定规模，便要开枝散叶，开爿杭帮菜馆是我的初心梦想，说干就干，选址是重中之重，选址关系客流量，关系营业额，关系利润。有困难找朋友，皮鞋厂供销科长浩宇神通广大，朋友托朋友，在一条老街四叉路口定下来，楼上楼下三百多平米，楼上包厢，楼下堂食，我非常满意。装修风格简约，与杭帮菜的精致相得益彰……款是借了点，但我有底气，一年后债务保证还清，扭亏为盈！“四罩儿”说的蛮轻松！但事情不轻松，失火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潮儿夫人秀美接着说…… 　　隔壁的店面也在装修，小师傅嗜好抽烟，关门回去可能一个烟屁股助燃了刨花板料，一时大火熊熊，所幸保安发现及时，但也是半面乌焦，本该劳动节开张的新店只能重来，好在简约装修，重来费钱费时不多。创业艰难百战多，一波三折谁能说？开张时间后移，定在八月中秋节，这是个好时节，但开张得有店名，响亮的店名，“四罩儿”去翻书，无奈只有小学文化，从头到尾翻破书，脑袋空空如也，我唤“四罩儿”吃饭一句话助其一臂之力，灵感剑走偏锋，如释重负地笑道：“四罩儿杭餐馆”如何？土气又响亮，掼得过钱塘江。如此顺嘴一句话，指明康庄大道，不是我有文化底蕴，我也是半瓶水半瓶醋；当初转产下岗开面店，也不是我娘他丈母娘的一句话……歪打正着！秀美回顾着！ 　　杭帮菜有历史文化底蕴，创新发展才能抢占先机抢占市场，留住客源稳住客流量。研发新品，需要深度文化，比如《红楼梦》《水浒传》里的寿宴和街边小吃，四大名著我没有浏览过，连环画是看过的，但同研究杭餐新品是两回事，尽管我戴着深度眼镜，之乎者也不懂也不理解，办法有一个，化钱请人讲解。还是供销科长浩宇三教九流的朋友，一位大师用一周时间精选十几只南宋餐肴，费时费力剖析讲解，我又亲自琢磨烹饪，精耕细作好收成，终于弄出几只经济实惠的好餐肴……文化重要，而且相当重要，我对孙子孙女有话直说！ 也许一把火带旺生意，也许新餐品推进生意，生意每天红红火火，光那只“皮儿荤素”每天售卖百盘，另外十几只特色菜，我买个关子，请各位前往“四罩儿杭餐馆”品尝，价格么好商量，新客首次八折优惠，斯潮儿意犹未尽说着…… 　　聊着聊着，时针荡到上午十一时一刻光景，今天“四罩儿”请客，庆祝光荣退休，从此不再掂马勺儿，他把马勺儿交给想掂马勺儿的人，他想去老年大学上大学，把该学的知识补回来，想学习，不在乎年龄大小…… 今天来客真不少，他的发小、同学、朋友和同事都来了，见面开口一句：老了！都老了！是的，大家都老眼昏花，虽不情愿戴上老花镜，但都是“四罩儿”。我笑着调侃道：大家都是“四罩儿”，同病相怜，说说各自的往事吧…… 菜肴上桌，掂马勺儿的接班人果然名不虚传，冷盘、热炒、沙锅接二连三……人生不容易！我辈不容易！ 这是我的结束语！ 2025年9月9日美篇发布 这是篇以聊天形式的对话体，初试尝试，请各位提出意见！ 图片来之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