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上周末我们老哥三相约在Sandringham Beach聚会。</p><p class="ql-block">周末的海边，天光澄澈如洗。阳光碎金般泼洒在海面上，浪花轻柔地舔着沙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一片温软的蓝里。</p><p class="ql-block">我们三人踩着细沙漫步，咸涩的海风轻拂耳际。</p><p class="ql-block">我们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之前来过的半圆型石凳子处，就坐品茶、观海聊天，享受相聚的快乐时光。</p> <p class="ql-block">就在此时，远处一抹身影攫住了我的目光—— 一个男子正站在齐胸深的海水中，如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礁石。海水在他消瘦的胸膛前荡漾，他缓慢划动双臂，水纹便一圈圈荡开，又很快被大海无声吞没。那动作不像游泳，倒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在与潮汐喃喃低语。</p><p class="ql-block">待他蹒跚着走上沙滩，才看清是位嶙峋老人。佝偻的背像被岁月压弯的桅杆，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深陷的脚印，又被追上的浪沫悄然抹平。稀疏银白的发丝粘在黝黑的额角，水珠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在阳光下倏忽闪灭。</p> <p class="ql-block">他坐在堤坝上，喘了口大气，低着头，静静地息了一会儿，然后颤颤巍巍取出毛巾。擦拭水珠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不是在擦干身体，而是在抚摸自己八十余载的沧桑。干瘦的筋骨随着呼吸起伏，皮肤上深褐色的老年斑如同退潮后露出的贝壳痕迹。那双看过太多春秋的眼睛始终低垂着，望向自己青筋虬结的脚背，望向正在蒸发消失的海水。</p><p class="ql-block">毛巾掠过肩胛时他微微停顿，那里有道月牙状的旧疤随着肌肉牵动。忽然想起他方才划水的姿态——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在嬉戏，而是在用苍老的方式，最后一次丈量生命的深度。</p> <p class="ql-block">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岸。阳光下，他褶皱的皮肤渐渐蒸腾起薄薄的水气，像是大海正在温柔地收回他的最后印记。</p><p class="ql-block">海风掠过堤坝时，我下意识地攥紧了一下毛衣领口。尽管风和日丽，但初春乍暖还寒，海水是冰冷的。</p><p class="ql-block">咸湿的寒意钻入毛孔，让人难以想象那老人是怎样在冰冷海水中从容浸泡的。他擦拭身体的毛巾早已磨出毛边，动作却带着奇异的庄严——像是老兵抚拭佩劍，僧侣供奉经文。</p><p class="ql-block">我倒吸一口气，身心不由一紧，陡然间升起一股对老人敬佩的暖流。</p> <p class="ql-block">老人终于穿上泛白的绒布条格衬衣，纽扣并没有全部扣上，裸露出艰毅的颈脖。他朝着大海最后望了一眼，那目光并非告别，而是守望者确认灯塔时的凝视。</p><p class="ql-block">直到他沿着堤坝蹒跚远去，水泥堤坝上还印着一圈深色的水痕，渐渐被风吹成模糊的地图。</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春寒犹浸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浪白冷侵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瘦骨擎沧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心碑立晓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叶子朗读</b></p> <p class="ql-block">墨尔本-矰齋</p><p class="ql-block">2025-9-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