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

醉卧溪边石

午后无事，携几分闲情骑单车往观音葡萄园去。行至下机场路口，风里忽然撞进一缕甜香，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竟觉这香气漫得无边无际——连头顶洁白的云朵、远处蔚蓝的天空，都似被浸软了，裹着桂花独有的清甜。

停了车寻香望去，道旁几株桂树早已缀满花苞。细碎的金桂、银桂挤在墨绿的叶间，像撒了把星星。暖融融的阳光穿过枝叶，与明艳的花瓣紧紧相拥，连光影都染了甜意。忽然一阵凉风掠过，竟像个调皮的孩童，拽着点点花蕊的衣袂便跑。那些小花魂不守舍地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似极不情愿离开枝头，即便坠向地面，还要不甘心地在空中打个旋、挣扎几下，最后才淅淅沥沥落下来，铺成一层薄薄的金毯，活像一场温柔的金色小雨。

我索性推着车走，任桂花雨落在肩头、发梢。墨绿的桂树叶也被风惹得发了急，尽力舞动着扇形的衣裙，竭力遮挡着忘形的秋风，像母亲护着襁褓中半裸的孩子，生怕剩下的花苞再被掳走。有花瓣落在车把上，指尖一碰便化作碎金，香气却愈发真切，混着泥土的湿润，成了秋日里最妥帖的慰藉。

想起往年，桂花总要等到中秋月圆前后才肯盛放，还常与晚开的秋菊挤在一处，去年竟被菊花的枝蔓拖扯着，耽误了好些时日。今年的桂花倒格外雀跃，早早便伴着凉爽的秋风来与自然报到，许是怜恤夏日酷暑太长，特意赶早来递一份歉意。

风又起时，桂花雨下得更密了。我站在树下，看花瓣落在葡萄园的竹篱笆上，落在路边的野草尖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细碎的金。往来的路人也忍不住驻足，有人抬手接花，有人掏出手机拍照，连脚步都放轻了，怕扰了这场秋日的馈赠。

再往前便是葡萄园，藤叶间挂着串串青紫的葡萄，可此刻我的眼里，却满是这场不期而遇的桂花雨。它没有春雨的缠绵，没有夏雨的急促，只带着秋日的温软，悄悄落进人心底。原来最动人的风景，从不是刻意追寻的盛景，而是这般偶然撞见的、浸着甜香的细碎美好——就像这场桂花雨，落在午后的风里，也落在了寻常日子的褶皱里，轻轻一捻，便全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