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之初三（9）

布兰臣诗歌

28，翡翠鼠 1）青橘子色彩的搭配，或它特殊的香味。一股弥散开来的敌对势力。这个男人的手指捏着它小巧的身体，放在自己的嘴巴里，咂了咂。这是他首次制作成功的“天然产品”，香料、糖精、水晶、纤维、碎花朵、皮毛、陶瓷、硅胶、硼砂、黑纱等元素的融合。女体，或一只翡翠鼠，性别女，年龄十五或十三岁，充电一次可使用三十小时。沿着马脊的线条弹跳，充气娃娃的电子感应。秦淮河边的卖花姑娘，爱情，十五元钱一束的挂牌价格。或者一场植物学的游戏。一棵树的抒情，枝丫纷繁的复杂关系，影射着非工业化的真正肉体。紫色的皮毛、薰衣草、胡萝卜素、金黄的杯子。翡翠手镯的质地，电子音乐的娇喘。2）掀开青橘色的制服，他开始吻那只翡翠鼠。屋子旁边是一座危险的加油站。它有几只灵巧的手指，涂满润唇膏的有限空间。加满糖的泥水。奶奶慈祥的眼神。离城市边缘仅半小时的车程。拖拉机碾过一片空白的西瓜地。它突然用力过猛，唾液分泌出真实有效的成分。凋萎的香气。制服下的狭小空间里填满了粘胶，无法撕拉的冰冻状。瞬间即逝的热度，无力回天的短暂凝滞，充满绝望。它吻着他，彼此之间的玩耍，摒弃那些心计和污垢，恢复物质机能的先天性。事物的智巧正以这种“冲动撕咬”的方式表达出来，并继续拓展，进入机器构造的中央系统。假造的生殖概念。他与它的动作隔着一层黑硅胶薄膜，薄膜的厚度决定了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也决定了他们作为不同物种之间的欣喜程度。 29，圆圆曲“汉水东南日夜流。”维扬城，这浣花的所在。娇客与娇客不可以同座，因为酒精会升起火苗，琵琶的弦会再次撞击木板。圆圆姑娘的花纸伞正转动，小碎花像云朵一般撒落，那些白色的预留空间，泯灭的梦想与仇恨，小星星之间的相互关系。“渫廊人去苔空绿。”馆娃、蕾丝、罗绮。娥眉，箫鼓，暧昧的灯火阑珊，征战的号角正紧急呼唤。空柳一枝，杯子的反射光芒，树叶间隙里的对立情绪。对岸，那看不清晰的倒影。 30，禁脔矮小的屋子充满尘埃般的记忆。板桌的设计风格很陈旧，涂着棕色的漆。内墙面上的报纸已发黄。唯有硫璃灯是亮丽的，它的四周有一圈凸起的褶子，纹路的缝隙闪闪发亮。扭开了按钮后，那些褶子像一群复活的生物，开始游动。整盏灯都在游动，但它们不能被食用，只用来做一场象征性的珍馐或者一桩隐喻修辞。在漫长的黑夜，光线成了一块禁脔。人间有繁华。房子的外墙是整片整片的红色。小院落里有一棵刺槐树。猪项上的那块肉是不能随便食用的。许多的词语都表达不出刺槐花的形状和味道，或者小溪流的潺潺。硫璃灯的底座被人无意中抚触了很长的时间。时断时续的短暂热情，红色的穗条开始掉色。圈骨的材料已经出现磨损，栅栏间隙被碎物填塞。唇边的茸毛依然细软，质地清爽发蓝，而婚期杳如风雨，仿佛弹子球漫无意义的滚动，锈蚀的青铜古币上的神秘洞穴。地面上的格子线条，小窗里的印花图案，木架上的花竹翎毛。转芯发出吱吱的声音，涌壁上的龙与凤相互喷水，纱、宝石、白玉依旧。唯有那硫璃灯的光，那块禁脔，成了被操纵的，或者特别的裙摆设计，跌落的深渊。 31，芜城他们慌忙跑到江南。总督府里的茶壶，绿色的叶子已泡烂。他们抢到两只空杯，喝着潮湿的空气。黄马褂的齐胸全部变成灰色。马气喘吁吁地晃着尾巴。他们说，秦淮河里有一具尸体。但太子已到了扬州。替身演员的身价用夫子庙附近的一栋别墅偿付，汶河水也早就抽干了，腐蚀的塔落座于那驾空的桥头。从市政大厅撤下来的鲜花摆满了桥的四周。把那些寂静的巷子命名为“鱼”，鱼翅、鱼眼、鱼骨、鱼刺、鱼尾。搁浅的江边城市。继续往东，心腹爱将又悲又喜。杀手们的面纱被掀开。马群接着从南往北奔跑，向某个隐秘的地点汇聚，芜城——历史书里查寻不到的角落。 32，苹果一棵枯瘦的苹果树，我摘下最后一只畸形的苹果，那半边的红色、半边的黑点。 我的身后，一匹棕黑色的高头大马正低头吃草。我手握着那果子，有些欣喜若狂，身子慢慢后退。 偌大的仓库，其中有一间挂满了主人家的历史荣耀，诸多奖牌、成绩单、文凭、空酒瓶、书包。 这时，那匹马的后蹄向我踢来。随后一只狗从血泊中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它曾跟着我扔出去的玩具来回奔跑。 那只苹果咧开了一张嘴，它似乎已经读懂，主人小木屋里那些厚厚的书，记载着人类更多的光荣与罪行。 我咬了一口苹果，然后把它递给了下一位诗人。 33，沙漠妇产医院一条湍急的小溪流，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幼儿在水边玩耍。白茫茫的大沙漠。皮影、沙雕。满地的小石子在歌唱。沙漠中央有一座妇产医院。小男孩需要检测一下血液。寒冷的病房里找不到空调开关，我替小男孩复印着几份档案资料，小男孩的母亲怒斥着他的丈夫，小男孩很开心，一直在尖叫。屋子外面，阳光下一片孤独。回想起昨夜午时收到的一条短信，“我爱你?” 这是人世间的一种酸楚。某种咽着苦水的爱情，好似一片落叶。傍午时分，我在医院后面的草坡上散步，希望能找到一两朵玫瑰。背后，一个陌生女孩叫住我。一身浅黄的衣服，齐耳的紫红短发，戴着耳钉。“我终于谈到一个男朋友了，体验过的那种。”这位陌生女孩显得很兴奋。她还告诉我，刚毕业就找到工作了，在这家沙漠妇产医院里负责打理这些花草植物。她带着我悄悄进了一间隐密的小木屋，门前有两株诡异凄艳的野草，很细小的花粒，不知道为谁悄悄地绽放着。我们躺在了一张床上，她掏出两张表格。“这是体检单。我的身体很健康，什么毛病都没有。但是我男朋友的体检结果还没有出来。”她的体检报告里有两行诗句。“我特别喜欢写诗。”她轻声朗读，“你能不能做我的一片叶子？当叶子受到刺痛，整株草都将要流泪。”不，我要成为泥土。她把整个身体都依在了我的怀里。我怜惜地抚摸着她瘦弱的肩膀。然后胳膊慢慢下滑，在她的阴部轻轻揉动。她闭上了眼睛说：快点，对我凶。我爱她那张可爱而肤浅的脸，我的爱将会给她留下致命的伤口，疼痛一辈子的。外面有人嘶吼起来：“有个小男孩被水冲走了。”我慌忙从陌生女孩的屋子里冲了出来。夕阳下，一群蒙着面纱的波斯女人在舞蹈。粉红浅蓝的服装。我拿出手机抢拍镜头。烟花缭绕的柳树、丹霞地貌的岩峰、寸草不生的戈壁荒滩。美景总是被一些杂乱的人群遮住，我捕捉不住自己想要的景致。我要寻找那个被浑浊的流水冲走了的小男孩。我的手机屏幕对着眼前的事物一阵扫射，那小男孩了无踪影，湍急的溪流好像也消失了。小男孩一会儿将要检测血液，医生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设备、药物、纱布及其他工具，正在手术室里等着那小男孩来呢。但天已经黑了，沙子们安静下来，流水也早已把一切冲走。我赶回那间小木屋，里面早已空空如也。黑夜里传来小男孩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突然醒悟过来：我正是那个小男孩的亲生父亲，而刚才那个被男孩母亲怒斥的丈夫也正是我本人。 34，中药师月光底下，他的脚被一根红色的线系紧。黄精、车前草、楮实子。 钢笔叼在嘴上，鲜红的唇，蓝色汁液的搭配，迷离的文字。辛荑、白芷、苍耳子。 弯曲的田埂，白亮的水面，从漫漫长夜飘逸出来的云朵。 茵陈蒿、地肤子、金钱草。 粉色或紫色的花蕊纷纷垂坠，他手中握着那看不见的法器。枙子、决明子、夏枯草。 “这，便是一对乳房！”土黄小坟包——父母那永恒之所。佩兰、白豆蔻、土茯苓。 开花了，落叶了，彼岸花的根部深埋在石头底下。菟丝、陈皮梅、炮炙子。 那些撒落在荒野的碎片，才是他们真正的食粮——旋覆花、石莲子、五加皮。 35，玫瑰某些词正在内部沟通，拒绝蔓越。那座桥，在月光下快速繁衍。深夜的凉风浸湿了一支金红色花朵，那骄傲的藤蔓，假装伸向远方——对岸，大片粉色的海。圆润饱满的轮廓后面，黑暗成为她的底饰。抟捏成弧状的泥土，构成顶部的咽喉。弯曲变形的金属枝，仿佛是虚无的延伸，支撑那散发芳香的原始结构——温柔的另一面。 36，橘黄色 橘黄色。对果籽的冷压榨，滴落下来的向日葵花瓣。柚子，柠檬，柑桔，那油光锃亮的皮，文字与色彩的枝叶，映射着河水，一面丢失的铜镜。深处的锈迹。 我擦拭着镂空的窗外，那里即将迎来漫山遍野的绿，鲜活的，但那些橘黄色，是否真的出现？色彩、文字，这些无核无壳的果子，完全背离了初衷。 37，息夫人“翩若惊鸿”，不，她只是沉默着。阴翳、冷漠、忧伤。杳然隔世。当我正在呼吸——哦，息夫人。凡人小仙不应该有所隐藏。她的丈夫遭到举报——因为她是如此的美。骑马。交叉。肌肉深处泛起的涟漪。目光的温度。“我的父亲令我火速回府。”那遥远的童年，洁白、重叠的纹理。一匹棕色的马长啸而过，我的胳膊被一粒沙子击破。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星星。 冰冷的雕像。肃静。弯腰。三千年。拾掇着整个家族企业。楚王的人生观。一位弱女子掀起的波澜。“蔡国君臣的演技真的很棒。”特产、美食、一轮弯月。螓首蛾眉，下体盈实。“蔡将军今晚下蹋何处？”慵懒妆，祸水之外。一匹棕色的母马。“臼齿，黄豆粒，打着响鼻。” 竹子摇曳的烛光。即使被人窥探。剧情顺利通过验收。偶然与必然的颠倒。妫姓，陈氏。一出生，桃花全开了。嫁给息国。“蔡将军被俘。”她，是恩人，是灾星，她知书达礼，她一石三鸟，从不讨好君王。 38，魔幻的指头自行车叮当作响。无缝的蛋。杳无人烟的街头。他绕过那间画室，又折返，朝屋子里瞄了几眼。那些晃动的脸。当一个人疲惫的时候才能依靠——这是桥栏杆的设计理念。红绿交织的上海牌香烟。梧桐叶卷着沙子。很多的路口被堵塞。森林般的红砖墙。颜彩的湖。毛糙的巴根草四处游荡。褪色的平面，铺满落叶的弦枕和琴桥，锈蚀而魔幻的指头。古老感官的敏锐度正在发生变化，青草萋萋，淹没了草地。小姐姐的身影，呈现一丝冰雪消融后的温暖。月光下的愁眉。冬或夏。湿润气候的迁移。泥土里的硬石子。但那弹拨的动作依旧是古典风格，咒语的力度仍在持续发酵。他似乎已遗忘，像纸张一般消失。空白。指甲的吞吐。血。嘤嘤声。而就在此刻，从画室的阴暗处，喷涌出一条流向北方的河流。 39，独唱电吹管的旋律，复活了叶子的汁液。魔都里的沙漠或蒙古的忧伤，这雨中冰冷的夏天。古老的公馆，丢弃在垃圾桶里的伞。滴着水的诗册。 “但，这里仍旧禁止……”。手指灵巧地摁着铜管上的按钮。蒙古的灰沙。灼热的阳光。树荫下清冷落下的叶子。有些慢。神情疑惑的人群。多种情绪的波动幅度。摇晃不停的色彩，凸出的猩红。山峰一般，在高与低的相对里找寻它们的位置。数字信号的处理器。 “但，季节已打乱……”。空间亦不复存在，唯有电吹管的声响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