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之初三（7）

布兰臣诗歌

45，路遇李白 绕过一片灯红酒绿。那阴暗潮湿的场所，琼花盛开，类似某种荒凉，衰老而尖锐。失去柔性，空气流动，挟持着水，跌落的光泽。触摸屏的冰凉感，逐渐增强。东方，霞光，涌动的热情和钱包。木马、机车、蒸汽以及火箭。万古愁，褒斜道、子午坑。蚁巢的洞口一片空白，一位挑夫在一边歇着凉。 46，火灾现场 草料场堆积成一座高山，热气腾腾的谷粒。北，向北，米虫们纷纷躲着光。塑料制品里的铜器，冒出火星。一支插头正在寻找——那硬梆梆的缝隙。冷漠的财务师，拒绝一切融资。帐簿像一张捕网，所有的鸟雀都逃不出。 消防车缓慢地行驶，水管像一条蛇，向着山顶攀缘。身体到处有漏洞，一只软质的木梯悬落下来。 47，蜜蜂这是一只昆虫。它由几种色彩组合，毛绒绒的水墨，植物纤维的平面。点、叉、挠、拨，画师在旁边口述。毫无理由，下一笔将触碰到哪个角。纸张并没有边际，空白处便是永恒。七星瓢虫、带丝网的蝙蝠，一只野鸟的蛋将要孵化出一条小蛇。在油菜花丛里，在柿子树下的枯叶里，在石籽缝里，在狗巢里。白白的、臭臭的，像一只鸽子飞起来。硬棒棒的丝瓜络，悬挂着，将成为一幅画。没有耐心的画童向窗外张望，她缺少一本国画教科书。不，不！因为她们都不喜欢看到动物被杀害。一再追问，什么是活珠子？城市正在毁灭。活珠子，正在孵化的小鸡，毛绒绒贴着脖子，但是将要飞翔。但是正在被伤害。每只关在笼子里的仓鼠都会死。我们人类正在努力寻找一个形容词。我们要同情所有的弱者，它们正在被伤害。普通的火药正在裂变，从烟花到爆竹、到诺贝尔奖、到战争。思维方式的深度融合。“奇技淫巧。”蜘蛛式的八卦网。它们的呼吸，它们在土墙里的洞穴，它们在油菜花记忆里的圈套。它们同时被刺，它们的嗡嗡叫声，它们在纸上诞生，又在墨水里消失。 48，灰喜鹊——致非正常死亡的表弟 黑白条纹的羽毛。而身体上却有一片蓝紫色的天空。我们都是大屁股的禽类。焰火升上了树梢，石碑杵在脚下。灰色的窝棚，夕阳暖心。浮土层冒出绿色的绒草，雾一样晃动。晚霞的池塘，美而贫穷，拱桥的孤独。草粪塘，昆虫的天堂，温热带的福利，周围开满了紫云英花。“那是个初夏，马上麦子就要成熟了”。灵魂的船，纸质的，苏K2008U苏。一年一度，多次取水、取土、取火。 梅、兰、竹、菊，麻将牌里的花儿开了。金木水火土，那古老的仪式。 正冒着烟，质地坚硬但干燥，旧椅子的腿。芦苇黑黑的絮头。那些数十年不变的旋律，长号、小号、铜锣，尖声尖气的唢呐。它们纷纷踩着鼓点。民间艺术家的淡定。哭泣、哭泣。家族尊严受损——那重疾缠身的古典音乐。而纸钱尚在点燃。正放着鞭炮。一只正在练习飞翔的灰喜鹊从上空掠过。小号手威严地指责着，时间一再错位。非正常死亡。墓地。麦子正在抽青，听到拔节的声音。麦哨，期待中的精彩，正在绝杀。 49，古屋 门廊的两边悬吊着两根铁链。青砖古瓦，木板墙涂上了红色的漆。这里阴暗潮湿，冷风不断绕过屋檐，没有人路过，唯有一盏竹制的小灯笼悬挂着，一层苍白的纸，仿佛是古屋的内心独白。此时，女主人优雅地掏出一支口红，她皮肤白、眼部皱纹密布，背着一只LV的棕色包包。忧郁的条纹。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也许不知道是该回家还是出去。小城的喧嚣让她不知所措。一棵枝干裂缝的李树缠满了雾气。屋檐下，画眉鸟在笼子里一刻不停地闹。两只灰鹭盘旋而过。“斜眼的小孩也是奶奶的宝。”她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低头，钻进了低矮的门扉。 50，凤仙花 他们默默地走过灰色的商业街。屋檐下的冰晶正在融化。一滴冰凉的水珠掉了下来，正好落进她的脖子，她的身体与那件绿色小棉袄之间的空壳。毫无理由，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堆无效的灰色商品。一架黑色机器将他与一只二手的磁盘式播放机绑在一起。漫无边际的云层，传说中的城市从湖水里浮了上来。故事的高潮往往成就另外一对神仙眷侣，而他俩的屋檐下，冰晶仍在滴水。寒冷刺骨的傍晚，从高沙园到中市口，毫无生机的陌生街道。落慌而逃的扑克牌游戏。霜草枯、衰叶黄，春天尚未来临。吉他的E小弦断了，距离7mm的沟壑，无法弥补的高音遗憾，仿佛是那朵转瞬即谢的紫色点缀。凤仙花，向远方的土地不断弹射出它的黑色种籽。“别碰我。”她的轻声细语里充满了深深的绝望——这一种猝不及防的离散方式。 51，瓜洲 这里还是瓜洲地盘。江滩，黄沙漫无边际。一条拦江的险道遮住了一半夕阳。对面烟火。那个叫“杜十娘”的女人一脸的童稚气。江水突然断裂，流进了地下的巨大沟壑。鱼虾蹦哒。船搁了浅。杜十娘怀抱着她的木箱。村里的人们好奇地盯着她的手。她坐在浴盆里突然失去了理智。她的胴体洁白如玉。几个铜板摞在床单上。她三百年的身价。媒体正在报道那些发生在战争时代的性丑闻。男人们会意地笑。南方。江边。世界的尽头仍然是瓜洲。 52，蹇叔起先，我看见了众多雄武的壮士，接着又出现许多愁眉苦脸的老人！也许是同一个族类，人群里有着许多面容相似的人。战马嘶鸣，刀剑乱舞，勇士们纷纷登场欢呼，而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泪如泉涌。“黑羊皮五张。”生意刚刚成交，利润非常丰厚，但这些老人一旦放下酒杯，就开始号啕大哭。“将在两个高山之间的狭窄处，收获你们的骸骨。”将士们无语。卵石铺满的小道，谷底，阴暗的缝隙，震旦纪的灰色岩、石英岩。鼓瑟、吹笙、击磬，一位垂垂老者从吊篮里坠了下来，落在对方的军营里。“近乎于跳跃式的演变、东进西控的梦、南辕北辙的典范、唇齿之间的融合与反水。”几支铿锵激越的神曲，在山谷的退守中汇成一道白色的光：依依袅袅、丝弦缠绕，一支能够同时表达出爱情与战争的悲伤古调：一种末日的困惑、纠葛与狂欢。 53，黄鼬 ——我们顶礼膜拜的事物，正是我们内心恐惧的对象 黄昏，我毫无防备地走着，一只黄鼬从我的面前跳跃而起，我惊愕地停下脚步。 音乐指挥家的指挥棒，突然静止，光线暗沉，声调里出现一个空白的点。 㗭㗭㗭。那是一片麦地还是稻田？黄昏是确定无疑的，窄小的田埂。它跃过那田埂，飞上了临河的那棵树。那棵秃顶的歪脖子树。稀疏，阴翳、昏暗。一座独木桥，那未磨破的树皮，引发一系列粗糙的问题。 有人阻止我们每天这样的来回走动。我腆着脸皮，从学校斜直过去，抄近路。甚至，我可以搬架梯子爬到半空摘月亮。哼。 说的是乡村的泥路，却暗指男女的情事——“晴天是把刀，雨天似沱胶”。 为什么不抄写端正？“云向东，车马通”。我总是无奈地看着天空，那个数星星的古代儿童。 通往西方的路上长满了草芥，而大海在东边。一百公里，东洼沟与西洼沟之间的战乱期。 燕麻树的叶子下面，老旧的黄色吉他的面板下面，废弃的拖拉机轮胎下面，稻草席的下面。 蜜蜂的嗡嗡叫，它刺肿了音乐老师的下嘴唇。大田埂旁的草粪塘里，大大的火蛰子，游来游去。把泥鳅们清除出去。把田螺和乌龟都清除出去。我们只要鱼和蚌。 那黄鼬攀着树枝，整棵树在嗦嗦发抖。阴暗的天色里，看不清它的脸。我想摸摸它的尾巴——狼毫的原材料。我不过是一个不通文墨的儿童，你怕什么？ 我用手挖过河泥里的蚌，但我是一个笨手笨脚的人——其实，我只是负责把那些往事存储进记忆中，文字总是比草绳具有更强的便捷性。我用的是铅笔，笔划很粗，很潦草。 西厦，那两块水田，恰逢秧苗青青的季节，锣鼓车的喧哗声。歌词里有“二八佳人”的字眼，也许是母亲的暗示。㗭㗭㗭。 那黄鼬突然凌空而起，消逝在一片茫茫的庄稼地里。 第三辑：迷楼：秩序井然中的姿态多维 1，荷浦岛 固态的弯曲画风，而它的整体却在漂移，并寻找各自的造型——紫、蓝、粉、黄、橙，交织着金属的质感，暗示它内部的战争和喧闹。 它的丛林里，成群的夜鸟和虫鱼在游动，蛇迷缝着一对小眼睛。地下的树根在拼命生长，水的资源几乎要枯竭，但潮湿的日子依然没有尽头。鸟的呓语，翅膀里的干燥熏风，音乐的白描节奏，虫与泥土的混合气味。 从大虹桥的倒影至那沙浦之间，一片开阔的水面，形成一种独特的距离：互相依赖的色块和线状花纹，遥远、一刹那的震荡，波动的花丛、游弋的裂缝与荆棘缠绕的黑暗旋涡，一串串亮点与鱼肚的白，虾与水底黑泥的绝妙比喻。 2，次要风景3 折弯的狗尾巴草，向着迎面飞来的雪花点头示意，因为惧怕寒冷，人们躲进了一片人造的风景。 3，次要风景（4） 吉野樱崛起，朵大、色浓、味艳，像城市燃起烈火， 无限放大的光环。 纹路，流体，模拟，跌落，攀附，输送，那预设好的色彩，风情万种。 古老的灰色影像，半张纸上的记录遗迹。 游客开始合影，幻象铺满地面，从那铜像的裂痕里，流出成串的粉色碎片。 4，次要风景5 街道弥漫着猩红的气息，一组结构异常的编码，控制了转基因藤蔓的修剪程序，那朽烂石头表面的花纹，碳基苔藓演化为一团暴动的玫瑰。 “——绝对零度的依赖与服从！” 醉眼惺忪的老师傅，踏着他的黄包车，一座奢华的光谱监狱，他嘴里的那些纳米级叙事碎片，成了二十世纪量子力学的虚构。 “——人工雾气的自定义喷发。” 书桌上的空酒杯，培育一只黑色的蝴蝶，小猫的眼睛里，卡满了星星的碎片。 “——与绿色闪电形成了共谋。” 器皿发出耀眼的蓝光，二维数据库里，寒武纪的纤维结构正在失去生命、光、水和土壤。 “——被遗忘的新娘，躲在哪？” 5，落日 似乎是在留恋，那些花朵的色彩斑斓。当它的火球陷入一片绿色丛林，那些鸟群并没有受到惊吓。 水面像一张表盘，看不见的鱼群依旧在游弋，落叶被它们吞食。那些颤动的波纹，映射着沙漏里残余的呼吸。 6，大涤草堂 老榆树顶部的枯枝伸向东，在大东门桥的南侧。它们之间的角度曾经被描述为某种历史现象，或者树枝与树枝之间迸裂出古筝的零零碎碎。刀枪声此起彼伏。醉汉与船娘一起尖叫。两岸摊贩的吆喝。一夜之间涌出来的元宵花灯。永乐茶坊的宴会厅无限延伸向南和北，而在那豪华别墅细微的末梢里，搭载了一间小木屋——那座搁浅的画师故居。 7，观棋 整条街面忽地弹跳了起来，像一幅纸质的棋盘被风掀起，摊放在那张咖啡桌上。 燠热的午后，烟气缭绕，缸中的水嗞嗞作响。一枚“红炮”正瞄准“黑马”，背篓子的巡防员站在观众席上，心急如焚地大喊大叫。 黑方棋手捻了捻胡须，一片梧桐叶掉落在“老象”的田字格中间，化成一只小鸟。 “观棋不语真君子”，而那位巡防员突然抓起了棋盘中的“車”，并用袖子擦了擦棋子上的火花。 吸管折弯了，咖啡凉了，秒针静止不动，一个纸质的帝国悄然崛起。 8，折扇 我看见你一皱眉就产生了风。 那整齐的纹路，一种发散的射线，收缩自如的关节、器官、骨架、以及一整具身体。 展开和闭合的山水画卷、鸟语花香，或者墨香的汉字。 竹片与纸张的混合质感，粘合的缝隙部分所遗漏的空旷、字词的碎片、吊穗的摇摆。 那比奔跑更迅捷的姿态，清亮如水，飒飒作响，瞬间击穿岩石的挥动。 那种软弱涣散的气息、慵懒或中庸。 9，消失的宫殿（1）白色的鸽子正在企求豢养，有人隐伏在钓台边的水面下。人工合成的维生素，温室里的城市。 （2）一条蛇吞食了我的一首诗。马嘶鸣着。（3）这是琼花和月亮吗？白色镂空的色泽。如人工瀑布一样地循环往复。（4）一只黑色皮毛的宠物，咬着他的手。啮合的齿轮。这黑与白的分界线，倒底藏在哪一根弦里？（5）洛阳，江都，哪一座丘陵才是他的故乡？ （6）宁静的烟雾，泛着白日梦，泛着稻谷的辉煌。那些被遗忘的内容都是糟泊，而真正的精华只剩下一句“二律背反”。（7）看，我的文档里排列了六行黑色的火焰，但它们好像从来不曾闪烁。（8）父母已经老了——手上的泥土与铁锈。绿色的眼镜，大小不一的水果，一个不愿出嫁的老姑娘鄙夷地责问：你赠送的鹅毛为何如此之轻！（9）朝着你的方向躺着，还是要背靠着你？句子在跳跃。我要在火中抓取栗子。（10）每一个字符都在逃离！那些腐朽的文献、枯萎的纸。第一句是天赐的，接下来的都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