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的狗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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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狗⼀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整夜过去了，它还是那个姿势，⼀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凑上前去，它眼角的毛竟是湿的，它太伤心了，原因是我在它的脖子上套了一根皮圈。

它不吃也不喝，似乎感觉了末日来临，我有点不敢直视它的眼神，觉得自己做了亏心的事情。

给它套这个，是想让它早日适应颈上有东西，以后也可以将它绑起来。它意识到了不对劲，也因此害怕，全身都在发抖，无论我用手或是用脚去挨着它，都不能止住它身体的颤抖。

它与我们从前养的狗实在太不⼀样了，以前的狗，当我们绑它的时候，没有表露出如此的抗拒。而它所表露的哀伤都在表情中，它甚至没有移动⼀下位置，我将它抱出去，它仍是一动也不动。

它似乎对我失去了信任，是因为我抚摸着它的毛发然后将圈圈套上去的。

它将自己蜷缩起来，嘴也贴在了地板砖上，它有⼀万个不愿意，但无奈主人太过于无情。

它来我们家快三个月了吧，因为我们的肉丸被人偷走，心中始终有些意难平，老公的朋友家里的狗新添了一窝小狗，让他过去挑，他便将它带了回来。

小宝肯定是开心的，他给它取名“ happy”，希望这是一条快乐的小狗。

初次来的时候，老公嫌它脏，将它按水中洗了澡，它被吓到了，至此对他一点也不亲近。

它倒是粘我，⼀见我就来舔我的脚，可我害怕它这种热情的方式，害怕它的口水，我多次拒绝，它仍照舔，以至于我对它有各种冷淡的举动。

我以此方式将它逼退一旁，可它仍是摇着尾巴，以此示好。

我拖地的时候，它觉得特别好玩，红色的拖把忽左忽右，它⼀把咬住甩来甩去，将我好好的拖把咬坏了。

它还喜欢咬鞋咬纸巾，将纸巾撕得细碎是它的快乐。它甚至爬到茶几上将纸巾⼀张张抽出来，弄到我只好藏纸巾。

骂它也不听，它实在太无聊了，它⼀天天长大，似乎有着无穷的精力。

它在不停的改变。最开始，当嫂子的白狗⼀过来，它就躲起来，还吓到尿流。⼀点也不夸张，它也许是被吓破胆了，⼀点动静都躲起来，钻桌底、床底，待到没有声息才出来。当我以为它⼀直这样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它敢跟白狗对着吠了，它开始宣布自己的地盆，为⼀块肉大打出手。

狗的世界也是不打不相识，两只狗渐渐熟络起来。

当它第一次跟我到河边，望着流水，它急得团团转，对着流水猛吠，看着我过了河，它跃跃欲试，做出许多种动作，最后还是跳了过去。后来，它又跳了几次，变得越来越自信，它在我面前来回跳，就算跌入河，也很快爬上岸来。

肉眼能见它的快乐。那阵子我在地里开荒，它天天在挖洞，有时候跑来跑去，有时候衔一只瓶子扔来扔去，玩得不亦乐乎。

有⼀天玩得太投入，竟然掉到另⼀截河去了，那里很深，它上不来，在那哀嚎，我只好又去捞它上来。算起来，它前前后后跌入河有五六次了。

隔⼀会它又忘掉，照跳不误。除此之外，它还喜欢在树林里疯跑，有⼀天中午我在溪上拍流水，它寻着影子来了，那是极隐蔽的一处树林，不知它是怎样寻到的，我⼀次次偷偷甩开它，它⼀次次出现在我前面，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这样的日子⼀天天过去，它从⼀只小小的狗长到大了三倍之多，它开始露出⼀只狗的本性，见陌生人就吠。

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被吠的人就不开心了，村人让我将它绑起来。

有时候，它也会跑到别人的菜地去玩，有⼀次还将邻居的葱挖了几棵出来，吓得我赶紧将葱种下去。

我希望下⼀场雨，那样就能掩盖被挖过的痕迹，可是太阳又猛又辣，那葱有点奄奄不息起来。

看来，真的要将它绑起来了，老公买回了狗绳，准备将它先套上颈绳。

它在挣扎中跑掉，躲在外面⼀下午不回来，我们是真的吓到它了。

又任着它玩了几天，它又开始往别人的鸡栏跑，在乡村的狗，最怕的是它会去惹事生非，它玩得兴起，也不管我的斥责。

当我将颈圈套在它身上的时候，我也于心不忍，每当我看着它在山野间奔跑的样子，觉得那就是一个开心的孩子。

这种开心多珍贵啊，前段时间小宝催着我给它拍照，他说：“妈妈，你再不拍，它就长大了。”

是的，就像孩子，不知不觉就长大了，再好的相机也拍不到他们小时候的样子，这不能重来的每一刻，显得越来越重要。

它正在长大，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它还不懂得⼀条老狗的悲哀。

可是我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我硬着心肠，让它在那里难过，那根颈绳似乎就是紧箍咒，生生的隔断了它的自由与快乐。

乡村的狗不能不绑啊，吓着别人怎么办，接着闯祸怎么办，就算我可以将它放开，也只是一些时候，毕竟它很快就会长成⼀条大狗。

它又怎能理解这⼀切呢。现在，它伏在我面前，⼀声不吭，两眼无神，不吃不喝。

那条狗绳如同命运的枷锁，作为狗，它注定无法挣脱。

我想起了我们的肉丸，它就是在一个静悄悄的夜里，挣断了绳子，被人带走的，那是夏至，是狗肉节，它不知道，那⼀次为自己争取到的自由是不归路。

人们对待狗的态度决定了狗的命运。

太自由是没有安全感的，但若没了自由，又显得那样凄凉 ，我们实在不该养狗的。

中午与嫂子⼀说，她将狗脖子上的皮带取去，它马上站了起来。

那条颈带是一根无形的绳子，当我再次将那根绳子套在它的颈上的时候，它的眼神又暗淡下来，它成了一只委屈的狗，重新陷入绝望之中。

它会习惯的，只是，它的童年似乎在这一刻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