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香深处是吾乡

在水一方

枣香深处是吾乡

图文/孙建国

　　盘池村曾经的岁月里，家家户户都拥有一两棵大枣树，称得上枣园。如今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村中的那株（网红打卡树）红枣树，铁铸般的树干盘虬卧龙，周径2米余几的身躯镌刻着三个世纪的风霜。粗糙的树皮似老者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的沟壑里，藏着无数被岁月沉淀的故事。它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静静地伫立在村中，俯瞰着村庄的四季轮回，守护着一方烟火人间，传播着家乡那个红枣树…。

　　红枣树的年轮里刻满四季故事，树下永远是村子最活络的“情报站”。村民们自发聚于枣村下，那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铁凳与水泥台阶，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温情与坚守。春日里，嫩绿新芽从皴裂的纹路中钻出来，怯生生地探望着这个崭新的世界，渐渐将古老的枝桠染成翠绿纱帐。待枣花如碎金般缀满枝头，整个村子便浸在若有若无的蜜香里，那香气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引得蜂群嘤嘤成韵，在花间上下翻飞，忙碌地穿梭着。留守老人们陆陆续续来到枣树下，围坐在一起打牌。牌局间，爽朗的笑声与观看者之间相互对话响成一片，时而有人为一手好牌得意洋洋，时而有人因一步错棋懊悔不已，奏响乡村特有的春之圆舞曲。谁家地种了没有，谁家娃回来了没有，桩桩件件，都在这你来我往的交谈中变得清晰。

　　盛夏时节，层层叠叠的枝叶织就天然凉棚，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树影，在水泥地板上跳着光影芭蕾。劳作归来的村民总爱倚着水泥台歇脚，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听老辈人讲“枣木栓马马不惊”的传说。那故事里的岁月，仿佛就在眼前流转。枣子初长成时，青果如碧玉般挂满枝头，在骄阳下泛着莹润的光，透着一股清新的灵气。蝉鸣聒噪间，卖菜的谁把车换了，哪个车或人的菜便宜，今天又带来了啥稀罕物多少钱，这些琐碎却鲜活的消息，就在这树下不胫而走。

　　秋风卷着枣香，捎来远村婚嫁的消息，谁家女娃开车回来了，还有谁家核桃、花椒卖了多少，今天谁都干啥了。

当第一缕秋风掠过冶户川，枣子便像被施了魔法，渐渐染上醉人的嫣红。熟透的枣子在晨光里晶莹剔透，宛如颗颗红玛瑙缀满枝头，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丰收的喜悦。风掠过枝头，枝叶沙沙作响，树影摇晃间，熟透的红枣不时坠落，惊起一片笑骂，家长里短伴着枣香在风里飘，把平凡日子酿成热乎的农家故事。打枣时节是最热闹的庆典，男女老少齐上阵。长木竿轻轻一敲，枣子便如红雨纷扬而下，落在铺好的彩条布上发出“噗噗”的声响，那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大自然演奏的丰收乐章。老人们蹲在枣堆里分拣，她们灵动的身影与红彤彤的枣子相映成趣，银铃般的笑声混着枣香，飘散在热闹的丁字口上空，让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寒冬，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可枣树下依然热闹非凡。老人们围坐在一起晒太阳、打牌，你有三个3，他有一串顺，为该出哪张牌争论得面红耳赤，而谁家娃考上大学则成了最热话题。树干上的裂纹像张天然的地图，而老人们的谈天说地，正将方圆百里的琐碎事编织成永不褪色的乡村密语，那话语里，满是对生活的热爱与关切。

日头西斜时，闲话声惊飞树梢麻雀，鸡毛蒜皮的琐碎在你来我往间，织成一张热气腾腾的乡村生活网。

　　农闲时分，枣香弥漫在每个农家小院。巧手的媳妇将个大脆甜大红枣蒸成软糯的枣馍、枣糕，那一个个圆润饱满的枣馍，白里透红，仿佛绽放的花朵。掀开蒸笼的刹那，白雾裹挟着甜香扑面而来，直钻人的心底，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老人们把晒好的枣收藏进瓦瓮或保鲜帒，那瓦瓮就像一个神奇的宝库，封存着岁月的甜蜜。待逢年过节蒸献爷馍用，或是家中有喜庆之事时，这些枣便派上了用场，为节日增添一份别样的香甜。寒来暑往，这方小天地始终人声鼎沸，装着村子里最鲜活的岁月。

岁月更迭，红枣树始终挺立在村中，见证着春种秋收的轮回，守护着代代村民的烟火日常。它不仅是盘池村的精神图腾，更将甜蜜的滋味、温暖的记忆，深深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血脉之中。每当暮色四合，红枣树的剪影与袅袅炊烟交织，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水墨画卷，诉说着乡村最动人的故事，那故事里，有乡音，有乡情，更有剪不断的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