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号:19890141</p><p class="ql-block"> 摄影:草重、家人</p><p class="ql-block">文字:草重</p><p class="ql-block"> 1958年秋天,一列载着数千名热血青年的列车,从福州开往遥远的黑龙江佳木斯。他们里有退伍军人,也有风华正茂的学生,都放弃了能找到安稳工作的机会,毅然响应祖国号召,投身北大荒的开垦事业。</p><p class="ql-block"> 经过半年的劳动,他们中表现突出的青年,被选调至农垦二师部队医院工作。林华琼和丁立周就是在那里相识相知,最后组建家庭。医院宿舍门前的白杨才抽出新叶,荒原上的风还带着几分凉意,1960年9月,他们的女儿——我的妻子,就在这里降生,成了荒原上第一代“垦二代”。</p> <p class="ql-block"> 汤原县的冬天,气温常降到零下二三十度。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得储备两吨煤炭,还有几百斤白菜、萝卜和土豆,才能熬过漫长的寒冬。屋子里的火墙烧得再旺,推门出去,寒风也能瞬间刺透棉衣。我的岳父母是南方人,起初满怀着建设边疆的美好憧憬,可真遇上这刺骨的寒冷、繁重的劳动和紧巴巴的日子,也难免水土不服,好一阵子都适应不过来。但他们没打退堂鼓,跟着战友们一起顶风冒雪开垦冻土,抡起镐头刨开三尺厚的积雪;用铁锹挖出排水沟渠,在结了冰的河面上凿洞取水。手上的冻疮好了又裂,脚底的胶鞋磨破了好几双。就这样,他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下了根。每当春天到来,他们种下的不只是庄稼,更是对这片土地沉甸甸的爱与希望。</p><p class="ql-block"> 回忆起过去的日子,妻子总会感慨:“在汤原待了十四年,我连海鲜的味儿都没闻过。后来回到三明,看着满桌的海鲜,只觉得腥味太重,根本吃不惯。”她还说,那些年一家人在汤原的时光,虽然清苦,却满是温馨和幸福。妻子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医院自己办的学校,师资力量特别薄弱。父亲每天晚上,都会坐在灯下耐心辅导她和妹妹的功课。那15瓦的灯泡摇曳着微光,不仅照亮了姐妹俩懵懂的童年,也温暖了整个北大荒的漫漫长夜。</p> <p class="ql-block"> 1973年,岳父因长期劳作劳累,不适应气候,患上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寒冬中更是疼痛难忍。医院多次治疗但都效果不佳。考虑到岳父在北大荒已奋斗了十五年以上,院领导建议他调回南方。1974年底,全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汤原,迁往福建三明。<span style="font-size:18px;">父母从不后悔当年的选择,一</span>家人时常回忆那奋斗、艰苦、幸福的时光,渴望有机会再回汤原看看。</p><p class="ql-block"> 1973年,岳父因为常年劳作太过劳累,又一直没适应这里的气候,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寒冬就疼得难以忍受。医院先后多次为他治疗,可效果都不太理想。关节红肿的时候,他连拿筷子、端水杯都费劲。考虑到岳父在北大荒已奋斗十五年以上,院领导便建议他调回南方。1974年底,全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汤原,迁往福建三明。父母从来没后悔过当年奔赴北大荒的选择,那些挥洒过汗水的日子,早成了他们心里最珍贵的念想,一家人也常常围坐在一起,回忆那段既辛苦又满是温情的时光,心里总盼着有机会能再回汤原看一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岁月流逝,父母相继因病离世,我们也渐渐步入了老年。可妻子对那片黑土地,始终是魂牵梦绕。梦里的黑土地,还是当年那片望不到边的模样。她常说:“年轻时我就盼着,能找个愿意陪我回汤原的爱人。”但现实里的种种牵绊,让我们一直没能成行。虽然祖籍是福州,可她总说自己是黑龙江人。每次碰到黑龙江来的人,她都会热切地打听汤原的近况。她还把微信名起成“黑汤圆”,就为了寄托对黑龙江汤原县的思念。有朋友打趣我:“你老婆挺白净的,怎叫这个名字?”我听了,只是笑而不答。如今我们都退休了,她回汤原看一看的愿望,也变得越来越强烈。</p> <p class="ql-block"> 我们终于踏上开往佳木斯的列车。当我们乘汽车驶入汤原县时,妻子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眼眶渐渐湿润。半个世纪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她轻声呢喃着那些记忆深处的街巷名称。现在的汤原,大街宽敞,高楼林立,商品丰富,让她恍然如梦。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如今洋溢着现代化的生机与活力。</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迎着明媚的阳光,来到当年农垦二师医院旧址。这里很空旷,绿树成荫,却出奇地安静。不远处的田野里,成片的玉米秆挺着饱满的穗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和我们打着无声的招呼。旁边的稻田泛着淡淡的金黄,沉甸甸的稻穗弯下了腰,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清甜的谷物香。</p><p class="ql-block"> 寻找到原医院的大门旧址,只见剩下两侧破损的墙砖柱子,尽显岁月的沧桑。妻子说,当年父亲是单位的“一支笔”,大门的门楣还有礼堂的大字标语,都是他写的。吕大哥告诉我们,二师医院在你们调走数年后,也全部迁至鹤岗的宝泉岭,现在连农场建制也不复存在了,很多地方都变成农田了。我放眼望去,几栋空荡荡的大楼、一座“丁玲纪念馆”及许多破旧的平房,在岁月中静静伫立着。 “以前这里可热闹了,”吕大哥指着操场说,“以前这里很热闹,每天都有职工、家属和就医患者来来往往。”妻子轻声补充:“这操场上经常晚上放映电影,附近的老百姓都会来看,人山人海的。”听完这些,我忽然明白,妻子为何总抱怨:“我的朋友、同学为什么都联系不上呀?”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们兴致勃勃地走进“丁玲纪念馆”参观。望着墙上丁玲的图片,妻子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小时候,有一天父亲开车带着我,去畜牧队看望从北京下放劳动的大作家丁玲,那时她正在队里负责养鸡。”我曾问过岳父:“她那么小,记性这么好?”岳父笑道:“也许是我平日常常说起的缘故吧。”“哦,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岳父还说:“那天,我抱着四岁的女儿,望着正在喂鸡的中国文学巨匠,心中满是感慨、疑惑与不解。那时,丁玲穿着粗布衣服,挽着袖子,像一位地道的普通农妇,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与常人不一样的清亮光芒。” 妻子凑近展板,仔细观看着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和煦的遥远下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寻找当年的家属区并不困难。那些按照“八一”字形排列的红砖矮房依然存在,只是人去房空,墙皮剥落,屋顶倾斜,甚至有的被乱草掩埋。“你看那些老房子,”妻子指着房子说,“每一块砖都镌刻着当年的故事。”一阵轻风吹过,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建设者们的欢声笑语。</p><p class="ql-block"> 妻子拨开齐腰高的杂草,找到一间平房后高声喊着:“应该是这里,我们一家曾住在这间房子里。”她兴奋地说,屋前有一棵大树,还有一小菜园子,母亲还养的几只鸡。左边不远是幼儿园,右边有个大礼堂,记忆中还有文革时目睹的批斗老干部的场景。如今这片曾经热闹的家属区,只剩下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p> <p class="ql-block"> 不远处那座小小的汤原火车站,在妻子儿时的记忆里曾是那么高大、热闹。她清楚记得,当年他们就是从这里乘火车离开汤原的。 “那时候站台上挤满了人,”妻子望着锈迹斑斑的铁轨说,“当时,母亲背着妹妹,父亲把我举在肩头,我还能看见月台上飘着的红旗。”</p><p class="ql-block"> 吕大哥告诉我们,这座日本占据时期修建的火车站,见证了汤原人民抗日的血泪史。汤原是东北抗日联军活动核心区域,1936年在此召开的“汤原会议”是东北地区唯一记入中共党史的会议,决定建立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部。赵尚志、李兆麟等将领曾在此领导抗日斗争。 如今火车站依然矗立,既提醒人们不忘历史,又弘扬抗联精神,强化国防意识。</p> <p class="ql-block"> 在汤原两天里,吕大哥不辞辛苦地陪同我们。让我们深感东北人的热情好客。虽然社会在变,但他们依然保持着淳朴、厚道的本色不变。</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妻子独自站在老房子前很久。秋风吹动她的白发,也吹过斑驳的红砖墙。五十多年过去,虽然砖墙风化了,门窗腐朽了,但她心里的记忆却越发清晰:母亲下班后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父亲下班路上和同事谈笑声,在院子里和妹妹玩耍的笑声。临上车前,她又看了一眼这个装满父母青春的地方,轻声说:“爸,妈,我带你们回家了。”泪水湿润眼眶。这一刻,五十年的念想终于有了归处,那些过去的时光,那些离开的人,都在这个秋天得到了最温暖的告别。</p> <p class="ql-block"> 这片黑土地的变迁,见证了“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的奋斗历程。父辈这群拓荒者,用青春和汗水浇灌荒地,用双手改写了这片土地的命运。每一寸沃土之下,都埋着他们当年垦荒时留下的足迹。</p><p class="ql-block"> 我们不辞辛苦来这里,既是为了重走父辈们的开拓之路,也是为了亲眼见证这片土地的今昔巨变。更是想亲手摸一摸这片曾让家人魂牵梦绕的黑土。我们更希望后来人能知道:曾有一代热血青年,用青春活力和最朴实的劳动,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不平凡的改变。时间在流逝,历史永不忘!</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