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迟到的祭奠

asen

　　每年的农历7月15是中元节，是祭祀祖先和缅怀先人的日子。昨天在抖音里，看到许多网友在路边烧纸的视频，都是一些远离家乡、不能回家祭奠的人。

　　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鬼节。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老家就在郑州市的近郊，回家也就是半小时的车程，抬脚就能回去给父母上坟，可是这样的日子，比起清明节和父母的祭日，不算太正式，所以经常会忘记。

　　昨天下午的来电显得急促，是弟弟打来的。他每次喝醉酒之后，都有给我打电话的习惯，都是扯一些闲篇，真是不胜其烦，所以他打来的电话，我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可是昨天下午他打给我的电话，却是重要的事情，就是今天上午给父母上坟的事，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所以就没有接。我突然觉得，平时弟弟有些粗枝大叶，但在人情世故方面，他还是比我考虑得周全。

　　今天一大早，弟弟又把电话打给了我爱人，让她转告我今天记得回家上坟。我错怪了弟弟，心中不免有些惭愧。九点多，我把电话打给他，他问我为什么昨天下午不接他的电话，我借故小女儿玩我的手机，所以没有及时给他回电话。他并未责备，于是我们弟兄俩约定，十一点左右一起回家给父母上坟。

　　弟弟是一个很少守时的人，今天也不例外。他约我10点半在他家小区南面的桥头集合，可是到了11点，我已经等他半小时了，还不见他的人影。这时天空下起了雨，他开着汽车姗姗来迟。本来中午和二姐约好的在一起吃个饭的，姊妹几个聚一次不容易，为了喝两口酒，我们两个决定都骑各自的电动车回家，上完坟再去饭店找二姐。按照老家的风俗，过了12点再上坟不吉利。为了赶时间，弟弟只好开车拉着我回老家给父母上坟。

　　父母都不在了，我们姊妹几个回老家的次数，明显比原来少了，几个人相聚的机会更少。没有了父母，家庭的凝聚力就衰弱了吗？我不禁有些惶惑。

　　七月节给亲人上坟，没有“早清明晚十月一”的讲究，所以都是当天上午到坟上烧纸。二姐住在妈妈原来的房子里，所以离我家的坟地近。她天不亮就去给父母上坟了。

　　凌晨五点多，人们还在安睡，田野里静悄悄的，只有野鸟和秋虫的鸣叫。迎着秋天的寒露，二姐一个人走在通往坟地的路上。沿途植被茂盛，小路被树枝和茅草挡的严严实实，伸手拨开前面的障碍物，不小心手还会被荆棘刺痛。到了坟上，天微微亮，坟堆被野草覆盖，谁家的坟还分不清楚，二姐凭着记忆来到父母的坟前，摆上贡品，点燃烧纸，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深深的跪拜，源于她对父母那份虔诚和依恋。

　　妈妈去世后，大姐上坟都是烧完纸就离开了，也不在妈妈住过的老年房逗留。她来去匆匆，是有原因的。今天她也要到婆家的坟上，给去世的公公和哥哥烧纸。今天也是亲戚朋友相聚的时候，她还要回家给前来上坟的客人做饭。大姐的婆婆年龄大了，她就成了家里主事的人。九点半我给大姐打电话，8点多她和姐夫已经去我家的坟上给父母烧过纸了，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家。每次约大姐吃饭，她都不能赴约，也不能怪她，毕竟也有一大家子人在等着她。

　　我和弟弟来到村头的路口，已经11点半了。原来去上坟，要经过潮河的一个渡口，每年这个时候，河水都会淹没河上的小桥。自从修了中华路，郑尉路和中华路交叉口向南一公里路东有一个缺口，从这个缺口到我家的坟地没多远，是上坟的一条捷径。每次大姐来上坟，都是走这条近路。今天时间紧，我和弟弟也选择走这条路到坟地。

　　今天的上坟之旅颇不顺利，因为很少走中华路上的小道，我们开车往南走过一段路掉头后，两次错过那个缺口。进入缺口往南拐，前面是被绿树掩映的林荫小道。这条小道往南通到哪里，我们也不是很熟悉，只记得今年六月大伯去世去坟地的时候走过一次。开着车往前走，不小心提前往东走了，走到头往右拐，我们弟兄俩没找到坟地，心里一下子慌了。

　　这样荒唐的事情我也经历过一次，至今还不能释怀。我家的祖坟因为修路迁到了现在的这片树林里，每次来上坟，就像走迷宫一样。几年前，我和爱人领着孩子来给爸爸上坟，因为走错了路，快到中午12点了，还没找到自家的坟地。也是这个季节，夏天的树木遮天蔽日，我们像没头苍蝇在树林里乱撞，看到别人家的子孙在坟上留下的纸灰，我有着深深的负罪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真想大喊一声:爸爸，你在哪里呀？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12点，我依然没有找到自家的坟地。这时候大姐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妈妈安慰我：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在回来的三岔路口烧一烧吧，爸爸收到了你的孝心，不会怪你的。我和爱人还有两个孩子，朝着爸爸坟地的方向跪拜，燃烧的纸灰漫天飞舞，我心里满是深深的愧疚。

　　今天，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上演。我又审视了走过的路，确定我们走得没错，只是方向走错了。这时候，南边的树林里传来几声狗叫，我告诉弟弟：狗叫的方向就是我们家的坟地！我相信我的直觉，因为离我家坟地不远的小菜园养着一条狗，每次经过那儿，它都会朝我吼几声。顺着往南的路走了大概500米，视线豁然开朗，几棵大杨树映入眼帘，大树左边的果园里，就是我家的坟地了。

　　我们恨不得一下子扑到父母的坟头上，我和弟弟眼里噙满泪水，大声地说：爸，妈，我们终于找到你们了！这时候，离中午12点还差5分钟。新迁过来的我们家族的坟上，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坟堆，这些都是本家长辈的坟茔，有烧纸的灰烬和坟头的贡品。我们小心翼翼来到父母的坟前，两个姐姐烧的纸余温还在，坟头的点心和水果还那么新鲜。各人有各人的孝心，我和弟弟拿出各自准备好的贡品摆在坟前，点燃烧纸，行跪拜大礼。我替自己许愿，也替没有来上坟的媳妇和儿女许愿，期望父母在那边过得好，也期望他们保佑子孙后代事业顺利，生活美满。

　　回来的路上，经过村民的小菜园，我又见到了那条小黑狗，它汪汪的叫声也不那么刺耳了，面目也不显得可憎了。弟弟把它叫做“神狗”，好像它能占卜天相或预测未来。真要感谢这条狗，如果没有它的叫声，也许我们还在树林里兜兜转转，如果12点之前找不到父母的坟墓，那将是我们做儿女的一件憾事。弟弟说要善待这条狗，下次来一定给它带一些好吃的，希望他不要食言，小黑狗可不是好欺骗的。

　　到饭店已经将近一点了，二姐说我们两个不守时，她却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尽管我和弟弟说好要保守这个秘密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她说我都是将近六十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不靠谱。我不想说是弟弟拖累的，无论怎样，兄弟姐妹能够聚在一起，总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今天回家上坟没有见到大姐，心里有点小遗憾。父母不在了，大姐就像我们的地球，我们三个就是绕着她旋转的卫星。二姐说大姐对我们兄弟俩非常失望，因为去年父母的周年，还有农历十月一，我和弟弟都没有回去给父母上坟。我知道自己错了，工作忙不是借口，如果真想去，时间还是能够挤出来的。

　　为弥补今天的缺憾，我们三个商量好了，农历7月30是大姐家的庙会，每个人都不能缺席。到时候我会向大姐解释清楚，以消除她心里的芥蒂，我想大姐会原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