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偶遇

燕归来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i>题记:相遇是缘,生命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的遇见,能从灵魂深处激起波澜,那应该是前世的相念在今世的回应吧,缘起缘散皆随缘,都值得被珍藏……</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了大巴,车上严严实实,人几乎已坐满,美娟往里走,靠后倒三排刚好有两个空位,美娟进到靠窗的,一屁股跌落,将自己瘦小的身体深深地斜陷进座椅,半边腿还跷到另一边座椅里,漂亮的棕色牛皮小肩包搁在一旁,她暗自想,快点发车就好了,车已缓缓起动了,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庆幸时,过道里一个四十多岁,体格微胖的男人挤了过来,“这里没人吧?”她坐起身,拿过包,他一屁股坐在了这唯一的空位上,美娟瞥了一眼,猛然觉得面熟,噢,好像是她中学时的一位老师,不错,确实是,和老师坐得这么近,可已二十多年了她竟一时想不起他的姓和名,不问吧又觉得他可能也认出了自己,于是只能带着歉意问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师您在某某中学给我们带过物理课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得到确认后,她只能歉意地表示自己一时记不起他的姓。她又说不出囗:“老师您贵姓?”只能暂时以“老师”称呼,(他给她们上课的情景仍清晰地在她脑海中浮现,那时,他应该刚参加工作没几年,身高有一米八左右,看上去象个单纯干练的体育老师,)可他只是如二十多年前那样和善而亲切地微笑着问了她一些情况,并未提及其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对她似乎并没多大印象,这一点对于已做了八九年教师的她也是有同感的,有时走在大街上,被一个学生问一下,她有点茫然地说你是几年级的呀,那学生会一脸真诚提醒:您就给我们带的生物课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他上课有一个最大的特点:眼睛总爱看向屋顶,很少看学生,只是偶尔一瞥一掠,个头又高,何况当年她是坐在第一排老师眼皮底下的“乖乖女”学生,羞怯又内向,连回头和男同学说句话都脸红,总在昂头仰视老师,她甚至都怀疑老师大概从来就没看到过她。但她还是纳闷,自己就是当年那个班上的尖子,刚才跟他提及的那个男同学她们两个总是你第一他第二,他怎么就记不起她呢。其实她也觉得一点都不奇怪,老师一辈子都从事教育事业,已是桃李天下,另一方面她觉得他跟自己性格有相似的一面,讲课更关注的是课堂、是学生整体,关注的是自我对知识的精彩诠释,洒脱演译。他神情专注、不苟言笑、严肃却也自然随和,课堂上几乎从不说一句与课堂无关的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他问到她的婚姻时,她只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其实,那个当年曾经很自负的女孩,她的婚姻糟糕透顶,几乎被摔得皮青面肿,几乎已无力招架,几乎已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却没有勇气去对抗现实,只是近乎麻木地活着,被动地等待着梦醒的那一刻。七八年的婚姻唯有她知道过得有多混乱糟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值八月酷暑,天阴沉沉地,车内异常闷热,不透一丝风,使人昏昏欲睡,车像笨重的甲虫一样缓慢行驶着,堵车很严重,前进了一会儿又停下来了,乘客都忍着燥热,躺在椅子里,外面亦是溽热难耐,于时光的夹缝处,说不清的某段人生旅途里,偶尔地被按下暂停键,好似对于匆忙疲累的灵魂有种难得的契合,大家似乎都无所谓,有人干脆仰了脖子呼呼大睡起来,更多地都是四平八稳,好似管它堵到明天又有什么关系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难得的出一趟远门,和老师挨得这么紧坐着,她的意识飘飘忽忽,闻着他身上那种男人少有的纯净清爽的气息,她猜他肯定不吸烟。他体格高大,微微发福,蓝色的裤子,干净的白衬衫,浑身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成熟男人的气息与魅力。不知何时,窗外已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她感觉他的肩膀忽然挨到了她的肩头,她浑身有触电的感觉,却怎么也不愿离开,她挨着他宽实、温厚的肩,闭了眼将头靠向椅背,脑中不断浮现出他柔和的笑容。此刻,她瘦小的身体依在这样一位健壮伟岸、成熟沉稳、温厚亲切、魅力十足的四十多岁男人身旁,突然在她的大脑中有了一个强烈的的念头,她多么想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上,她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傻乎乎、呆呆的小木头人,三十出头,红尘几渡,女人的韵致与风情正如桃花般荡漾、明艳,如蜜桃般莹润、丰腴。她才不管他曾是她的老师,小女孩已长成女人,心在这一刻奇妙绽放:她对他怦然心动,“我该是上苍赐予你的一场千载难逢的艳遇吧”——这个近乎是“勾引”的念头,竟并未使她感到羞耻,却是那么的自然、真实,不过,她感受到,这一念头竟然能从她这样一个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人心头冒出,可见人是会变得,今天你、我同坐在这趟暂时脱离了世俗社会的列车上,没有了外在的一切清规戒律,就这样——两个傻傻的人相依着坐在一起,灵魂赤坦、纯粹,那种念头强烈而自然,她在车的颠簸中摇来晃去,他也像在靠着椅子睡觉。天哪,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他并没有作何反应,难道是他此刻听到了她内心轻软却强烈的倾诉与无奈:老师,您的学生当年尽管在你所带的科目中能轻易拿优,可她在婚姻的课题中是白痴啊,很失败很落魄呀!她闭着眼,睡得“昏昏沉沉”,天!她感觉到他也将头靠了过来,有一刻她感觉到他的头还触到了自己的耳鬓,两人都闭着眼在睡觉,她的心里既恬静又激动,大脑开始想入非非,她想到了鲁迅、想到了扬震宁……突然,又有一种强烈的动人的念头侵占了她的全身,她想把自己六七年来寂寞无助的小手放进旁边那个触手可及的宽厚硕大的手掌里,在他要来得及惊讶时轻轻地说:“老师,我喜欢你!就在今天喜欢上了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念头清晰地在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里煽动着,可他却始终“坐怀不乱”,无视她那可怜的手儿的多情与幽怨,她始终没有勇气冒这个险,后来车快到站了,彼此似乎都很清醒了,她们都起身坐正,一丝丝遗憾随着车靠站爬上了她的心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了车,彼此微笑着告别,他已大步向站外走去,后面有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弓着背大步紧随,经过美娟时,她不觉急急地问了句:“你们是一个单位的吧?”“是,这是我们的领导,文教局刚上任的吴副局长,今天去省里开会……”回头匆匆留下这句话,他就紧随他而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天,祸闯大了!”他是顶头上司!走出车站,他正在拦出租,她最后一次大方、清晰地叫了一声:“吴老师,再见!”挥手作别,便伺机逃之夭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果不然,两周后的一天,他带了几个人来到美娟所在的学校检查工作,她“吓”地躲在宿舍门帘后,像个与己无关的看热闹的,直到他走都没让他看到她。她承认,她被现实打回了原形,他有家室、她有夫家,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她就像一个犯了错,惹了祸又兜不起的小孩,所以,她决定一直会把自己藏好保护好……</p><p class="ql-block"> 说再见,此后,再未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