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关

谈文论武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天下第一关</b></p><ul><li><b style="font-size:22px;">原来以为山海关是海防关隘,到了那里才知道,山海关是长城由海入山的第一道关口,把山、海、关、城融为一体,既防陆路又控海湾,并非单纯的“海上要塞”,被誉为天下第一关。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当第一缕曙光出现,山海关轮廓便像久经磨砺的剑,从灰白雾气里,缓缓抽出。城墙并不突兀,却有不动声色的重量,仿佛把六百年的晨昏,都压进一道灰砖缝里。砖色介于青与黑之间,海潮气渗入,砖面泛起极细的盐霜,像一段段被时间啃噬过的骨骼。城墙之外,渤海浪拍岸;城墙之内,榆关古道蜿蜒,荒草与碎瓦相间,像一条被遗弃的绶带。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山与海的交界,被一道关隘折叠,风景与历史不再分列两页,而是叠印成同一幅长长的卷轴。风从长城第一关的箭楼穿过,带着海盐与松脂混合的气味,吹动城堞上低垂的蒿草。 </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登上关隘,必先经过瓮城。瓮城呈半月形,石基高出地面丈余,砖缝里渗出暗绿苔藓。日光斜照时,苔藓像一排排细小的铜铃,无声地摇晃。城门洞深约十丈,拱顶由九道铁梨木叠加而成。指尖触及墙面,湿意顺着掌纹渗入身体,仿佛摸到一场尚未散尽的夜雨。走出城门洞,天地豁然开朗,城楼以九脊重歇山顶的威仪悬在头顶,檐角铁马被海风拨动,叮叮当当,像一支没有歌词的古歌。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城楼之上,北望燕山余脉,群峰如簇;长城沿着山脊跌宕而去;烽火台像一串被遗落的狼牙;南眺渤海,潮纹铺陈;水光中浮起远帆的淡影;若逢晴空,可见辽东半岛在雾中飘浮,像一方搁浅的舢板;若逢阴雨,海天混沌一色,仿佛回到上古洪荒,耳边只剩风声与潮声,两种声音交替上升,像两支看不见的长箫,把古今的叹息吹进同一音管。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城墙的马道可容五马并驰,条石被无数铁蹄与鞋底磨得发亮。石面凹陷处积着昨夜雨水,倒映出垛口缺蚀的齿形,像一排被岁月啃噬过的年轮。沿马道向东,至靖边楼,再至牧营楼,一路可见炮台遗址。现在还有些仿制古时的炮,安置在青石基座上,仍能感受到远去的硝烟岁月。</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海关的晨昏,有明显变色。黎明时分,东方泛起蟹壳青,继而转为蟹黄,最后炸成蟹红。城墙被镀上一层滚烫的铜汁,砖缝里的盐霜,瞬间蒸发,留下细小的盐粒,像撒了一层碎星。可见关内关外两重光影:关内,屋脊灰瓦仍浸在蓝灰里;关外,渤海浪尖已燃起万点金屑。</b></li><li><b style="font-size:22px;">黄昏则相反。夕阳从燕山背后沉落,长城的剪影被拉长,再被压扁,最后与山色融为一体。渤海退潮,露出大片滩涂,滩涂上水洼像一面面碎裂的铜镜,倒映出残缺的城楼与烽燧。风转凉,铁马声愈发清脆,仿佛有人在暗处轻叩古老的编钟。时间不再是线性,而是被折叠成一枚琥珀:万历年的铁炮、崇祯年的烽烟、康熙年的御笔、民国年的弹孔,全被封存在半透明的光影里</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若把山海关仅仅看作军事要塞,便辜负了它柔软的部分。关城之内,十字大街与钟鼓楼构成的古城格局仍在。鼓楼上的更鼓已多年不闻,每逢节庆,仍有老者登台,用一根磨得发亮的鼓槌敲出“渔阳鼙鼓动地来”的回声。</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关城西门曰迎恩,门外曾是一条通往京师的御道。如今御道已断,只剩一段被荒草淹没的石板。石板上,车辙的凹痕深达寸许,雨季积水,像一排排细小的井。井底倒映出残缺的牌楼与远去的马蹄,仿佛只要俯身,就能听见三百年前驿卒的喘息。</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关城东门外,则是另一条脉络般的老龙头,长城从这里一头扎进渤海,石砌的龙首被潮水反复舔舐,表面布满蜂窝状的蚀孔。潮水退去时,孔洞里残留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烁,像无数颗遗落的龙鳞。</b></li><li><b style="font-size:22px;">老龙头之北,一片松林覆盖的缓坡,名曰威远城。城已不存,只剩一圈低矮的夯土墙,墙头长满荆条与野菊。站在坡顶,可俯瞰整个山海关。古城像一方被岁月磨圆的砚台,渤海像一池未干的墨汁,长城则是悬在空中的笔,笔尖蘸着墨,却迟迟不肯落下。偶有渔船从墨汁里划过,留下一道银白的划痕,又被潮水抹平。</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山海关的夜晚,天空显得很低,银河像一条被风抖开的缎带,从燕山一直垂到渤海。城楼的灯笼早已不亮,但月光足以把一切照得发蓝。月光下的长城,不再是白天的苍龙,而是一条银白的脊骨,沿着山脊起伏,仿佛随时腾空而去。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潮声变得黏稠,一波一波涌来,像无数只冰凉的手,轻轻拍击城墙的根。偶有夜航的渔火在远处闪烁,像一枚枚被海水浸湿的星,忽明忽暗。风从垛口灌入,带着海盐的苦涩与松脂的清香。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长城的尽头,被月光削成一把银亮的匕首,插入漆黑的渤海。潮水在匕首周围翻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一头受伤的兽。历史不再是书页上的黑字,而是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你会突然明白,所谓天下第一关,并非因为多高、多险,而是恰好站在了文明与荒蛮、记忆与遗忘的接缝。不再需要言语,只用沉默,便足以让所有的故事在同一瞬间复活。</b></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