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那端的长大

一泓清泉

上午十点的阳光斜斜从窗户切进来，在桌面投下长条形的光斑。我深吸口气，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视频框。

屏幕亮起时，她正坐在书桌前，手边摊着本翻开的书。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浅金。发梢别着支简单的木簪，米白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而直。我忽然愣住，记忆里那个追着风筝跑、摔了跤会举着带泥的小手哭的丫头，怎么就长到眉眼清润，连抬眼时的从容都带着稳当的模样了？

“爸，刚忙完？”她把书往旁边推了推，镜头里露出桌角的小盆栽，“我上周买的多肉，你看是不是胖了点？”

我应着，喉咙却有点发紧。二十三年，我数得清陪她度过多少个这样的上午。她小学的手工课，作品永远标着“妈妈代领”；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在千里外的岗位上，听她在电话里说“蛋糕留了一块，等你回来热给你吃”；大学报到，她自己拖着行李箱走进校门，视频里笑着说“宿舍楼道我都摸清了，你放心”。

她越来越少提“想你”，想起曾经电话那头说“想你”的小女孩，现在只会在我偶尔说“忙”时，对话框里会出现“记得准时吃午饭”。可我知道，那些没说出口的期盼，早像藤蔓悄悄爬满了岁月。

屏幕里她伸手给多肉浇水，背影挺直，像株慢慢舒展枝叶的树。我忽然明白，所谓愧疚，或许不只是我缺席了她的成长，更是她用无数个独自等待的瞬间，悄悄长成了能为我遮风的模样。

挂了视频，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桌面上，暖得有些烫。原来孩子长大，从不是突然的事，是在无数个我看不见的清晨与黄昏里，把思念酿成了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