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散文学会的美篇

贵州省散文学会

<p class="ql-block">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专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卷首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弘扬抗战精神,书写时代华章</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文/代庆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年,我们迎来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的重要时刻 。80年前,日本侵略者的铁蹄无情践踏中华大地,狰狞的炮火轰碎了无数家庭的安宁 。但中华儿女并未屈服,他们以血肉之躯筑起抵御外侮的钢铁长城,从松花江畔到珠江两岸,从华北平原到西南边陲,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英勇抗争的足迹 。</p><p class="ql-block"> 回首那段烽火岁月,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日本侵略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中国人民拖入苦难的深渊 。然而,在正义与邪恶的生死较量中,中华儿女同仇敌忾、奋起反抗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凝聚起强大力量,无数英雄以铮铮铁骨战强敌,用生命和热血谱写了气壮山河的英雄赞歌 。</p><p class="ql-block"> 如今,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但那段历史我们绝不能忘却 。我们纪念抗战胜利,就是要从历史中汲取奋进的力量,传承先辈们的爱国精神和奋斗精神 。在新时代征程中,我们面临着新的挑战,但我们毫不畏惧 。我们要以史为鉴,坚定理想信念,勇担时代使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砥砺前行 。</p><p class="ql-block"> 历史的长河中,总有一些时刻如熠熠星辰,照亮民族前行的征途;总有一些记忆如深沉钟声,在岁月中久久回荡 。在这个特别的时刻,让我们怀着崇敬和感激之情,缅怀先烈,铭记历史 。贵州省散文学会的作家们,用散文作品深刻回顾日本侵略者的罪行,阐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民族气节 。“许我江山多骄秀,愿我中华傲其峰”,这些作品以真挚的情感、生动的细节和独特的视角,激发读者对历史伤痛的共情与对先烈的缅怀 。</p><p class="ql-block"> 和平的阳光如今洒满大地,但我们不会忘记为国家和民族尊严英勇牺牲的先烈们,更不会忘记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与使命 。让我们怀揣对历史的敬畏、对和平的珍视,在新时代书写属于中华民族的辉煌篇章 。</p> <p class="ql-block">目录</p><p class="ql-block"><b>一、滇西纪行</b></p><p class="ql-block">此心安处是故乡——汤斌</p><p class="ql-block">路之丰碑——江跃华</p><p class="ql-block">结缘古镇——李佳凤</p><p class="ql-block"><b>二、抗联之路</b></p><p class="ql-block">英雄永生 浩气长存——王剑</p><p class="ql-block">沿着英雄的足迹——付兴琼</p><p class="ql-block"><b>三、走进老兵</b></p><p class="ql-block">一个抗战老兵的传奇人生——李勇</p><p class="ql-block">探望抗战老兵李文涛——胡光贤</p><p class="ql-block"><b>四、深切缅怀</b></p><p class="ql-block">我们会永远记住您——潘银璋</p><p class="ql-block">我的爷爷是贵州草鞋兵——赵华甫</p> <p class="ql-block">一<b>、滇西纪行</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此心安处是故乡</b></p><p class="ql-block"> 文/汤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钢枪与稻花</p><p class="ql-block"> 来凤山的云雾又开始翻滚了。乳白色的雾霭从怒江峡谷里漫上来,像当年那些穿着草鞋的士兵攀过3170米的风雪丫口时呼出的白气。我站在来凤山的中国远征军黔籍抗日殉国将士纪念碑前,指尖抚过冰凉的石碑,1193个名字在暮色里泛着青光,其中114个来自贵州毕节。这些来自贵州的草鞋,早已把异乡的泥土踩成了故土——他们躺下的地方,风里总飘着乌蒙山的稻花香。</p><p class="ql-block"> 风掠过松梢,恍惚间又听见1944年的冲锋号。</p><p class="ql-block"> 1944年的滇西大地,炮火撕开了雨季的阴霾。松山大反攻与高黎贡山战役像两把烧红的钢刀,插进日军防线的心脏,映照着中国远征军将士用热血淬炼的锋芒。</p><p class="ql-block"> 高黎贡山的雪还没化尽,五月的风雪丫口仍飘着碎冰。198师的士兵踩着没膝的泥浆攀爬,冻裂的脚掌在草鞋里渗出血珠。曾少成的绑腿早已看不出原色,他趴在结冰的陡坡上,瞄准日军碉堡的射孔——那里的重机枪已吞掉了三个冲锋的连队。“炸掉它!”班长的吼声被风雪撕碎时,曾少成抱着炸药包滚过雪地,子弹在他身边溅起冰碴。导火索嘶嘶作响的瞬间,他回头望了眼怒江方向,毕节老家的田野,稻花正飘香。轰然巨响后,3170米的峰顶腾起蘑菇云,像给雪山戴上了一顶血红色的斗笠。 </p><p class="ql-block"> 松山,毒辣的太阳把阵地烤成了蒸笼。王光亮趴在滚烫的焦土上,望着日军主堡的射击孔——那是块吞噬了7000弟兄的“血肉磨坊”。16岁的苗家少年攥紧绑腿里的长命锁,阿妈绣的鸽子花纹路早已被汗水泡得发胀。第三次冲锋时,他拖着被炸断的左腿爬向地堡,炸药包被推出来的瞬间,他用胸膛死死顶住,撕心裂肺地喊道:“娘,儿守住了!”这声喊混着爆炸声传开,惊飞了来凤山的乌鸦。后来战友们在废墟里捡到的长命锁,上面的铜绿沁着暗红,像极了乌蒙山的红土。</p><p class="ql-block"> 高黎贡山的战壕里,陈友利用枪托挑起日军军旗的残片,露水顺着枪管滴进眼睛。他想起禄国忠在冷水沟的最后一笑,那笑容里有威宁草海的粼粼波光。松山的弹坑里,杨文秀给伤员包扎时,发间落进一片烧焦的木棉,让她想起家乡毕节大方县绣架上的蝴蝶。当腾冲的晨雾漫过战壕,周福康的号声穿透硝烟,惊起怒江水面的白鹭——那是17岁少年用喉咙里的血,吹出的第一缕胜利曙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辣椒面与绑腿</p><p class="ql-block"> 陈友利把最后一把辣椒面塞进干粮袋时,老祖母正用她长满老茧的手往他的绑腿里塞草药。“乌蒙山的辣子能壮胆……”老人的手在发抖,粗布绑腿上绣着的菱形纹路歪歪扭扭。1943年的秋雨正顺着毕节赫章深山中茅草屋的屋檐往下淌,少年摸着墙上“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标语,忽然把镰刀往磨石上重重一磕。</p><p class="ql-block"> 陈友利在密支那训练营里,用这把磨得发亮的镰刀给英国教官表演了“徒手捕蛇”。缅甸的丛林湿热得像口蒸锅,他总把辣椒面撒在领口,说这样能挡挡蚂蟥。同队的威宁兵禄国忠笑他土气,却在第一次丛林巡逻时,被毒蛇咬中脚踝,是陈友利嚼着草药给他敷上,骂骂咧咧地说:“叫你看不起乌蒙山的土法子。”</p><p class="ql-block"> 1944年5月,怒江岸边的灌木丛间,36师的士兵们正往脸上抹泥。陈友利摸到腰间的竹筒,里面是祖母炒的炒面,还有半张全家福——母亲病逝、父亲出走那年,他才三岁。“渡河!”军官的吼声惊飞了水鸟,他跟着队伍跳进江水,冰冷的浪头灌进领口时,忽然想起禄国忠在训练时说的那句话:“打完仗,我带你去威宁看草海。”</p><p class="ql-block"> 三天后,禄国忠在仰攻高黎贡山冷水沟时,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了日军的碉堡。陈友利在硝烟里捡到他炸烂的绑腿,上面还沾着密支那的红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3.药箱与绣花鞋</p><p class="ql-block"> 杨文秀的药箱里总躺着只没绣完的鞋。</p><p class="ql-block"> 大方县的绣娘们说,这姑娘的手艺能让蝴蝶认错家。可1943年春天,她把绣花针换成了手术刀,跟着医疗队进了滇西。“文秀,这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护士长看着她给伤员包扎时冻裂的手指,眼里泛着心疼。杨文秀只是笑笑,把从家里带来的草药倒出来——她爹是苗医,说这些草药能治刀伤。</p><p class="ql-block"> 腾冲围城战打响那天,杨文秀背着药箱跟着突击队冲进了东门。巷战打得像一锅乱粥,她蹲在断墙后给伤员取弹片,忽然听见墙根下有响动。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抱着孩子缩在那里,怀里的婴儿正发着烧。“是军属。”旁边的士兵端起了枪,却被杨文秀拦住了:“孩子是无辜的。”</p><p class="ql-block"> 她把仅剩的退烧药喂给婴儿,又塞给那女人半个荞麦饼。转身时,一颗流弹擦过她的耳际,打在药箱上——那只没绣完的鞋飞了出来,落在血泊里。后来才知道,那发子弹是哑弹,药箱里的草药救了她一命。</p><p class="ql-block"> 8月19日,杨文秀在转运伤员时遭遇日军伏击。她把最后一支吗啡推给重伤员,自己抱着药箱往反方向跑,想引开敌人。无情的子弹穿透她胸膛时,她正想着小妹该学会绣蝴蝶了。战友们后来在她的药箱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揉皱的纸,上面是她写的:“若我牺牲,将药箱捐给伤兵。”</p><p class="ql-block"> 如今,那只绣了半只蝴蝶的鞋,躺在滇西抗战纪念馆的玻璃柜里。在腾冲国殇陵园,杨文秀的墓碑前总有新鲜的绣花线,那是大方县来的绣娘们每年带来的。她们说,要帮文秀把那只鞋绣完,让它陪着文秀,就像当年在闺房里一样。阳光斜照进纪念馆,能看见鞋上细密的针脚,像她19岁的生命一样,脆弱却坚韧。</p><p class="ql-block"> 4.号声与家书</p><p class="ql-block"> 周福康的号管上总有股铜锈味。</p><p class="ql-block"> 这17岁的少年从毕节七星关乡下被抓壮丁时,怀里还揣着放牛的笛子。司号长见他识点谱,就把军号塞给了他,说:“这玩意儿比笛子厉害,能叫千军万马往前冲。”可在松山的战壕里,他总偷偷用号管吹《阿西里西》,那是妈妈哄他睡觉的曲子。</p><p class="ql-block"> 8月的腾冲像个火炉,攻城战打了整整28天。周福康的号嘴磨破了嘴唇,吹出的冲锋号却越来越响。一次进攻被压制在城墙下,他趴在弹坑里吹号,右腿被炸得血肉模糊。“吹!继续吹!”连长在烟雾里吼着,他咬着牙把号嘴塞进嘴里,直到晕厥过去。</p><p class="ql-block"> 醒来时,他躺在老乡的牛棚里,看见杨文秀正在给伤员换药。“你命大。”姑娘笑着给他递水,他却脸红得说不出话。后来才知道,是杨文秀背着他穿过火线,药箱上的弹孔还在渗血。这也是他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晚上,他把藏在号管里的家书拿出来——那是给小妹的,说等胜利了,就带她去泡腾冲的热海温泉。</p><p class="ql-block"> 9月14日清晨,最后的总攻开始了。周福康拄着拐杖爬上城墙,迎着朝阳吹响了冲锋号。日军的冷枪打中他喉咙时,号声却没停。后来打扫战场的士兵说,那把军号插在城砖缝里,号管上的血迹已经发黑,里面还塞着半张没写完的信:“小妹,哥看见胜利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那把军号被陈列在腾冲国殇陵园的忠烈祠里,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周福康的名字和事迹。每当腾冲的小学生来扫墓,讲解员都会指着军号,压低声音,告诉孩子们:“这是用生命吹响的号声。”孩子们不懂为什么号管会弯成那样,就像他们不懂为什么17岁的少年要离开家乡,但他们会记住,有个叫周福康的大哥哥,用号声唤醒了胜利的黎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5.血书与绑腿</p><p class="ql-block"> 来自毕节纳雍的苗家少年王光亮的绑腿上绣着鸽子花纹路。</p><p class="ql-block"> 纳雍县的苗家阿妈说,这纹样能保平安。可1944年8月,这个16岁的少年把绑腿缠得格外紧——他要去炸腾冲城头的碉堡。“光亮,等拿下城,我带你去吃饵块粑。”班长拍着他的肩膀,没注意他攥紧的拳头。</p><p class="ql-block"> 攻城战打到第37天,东北角的碉堡成了拦路虎。王光亮抱着炸药包冲了三次,都被日军推了出来。第四次,他拖着被炸断的左腿爬过去,把炸药包塞进射孔,用胸膛死死顶住。导火索烧到指尖时,他忽然想起阿妈送他时说的:“乌蒙山汉子,死也要站着。”</p><p class="ql-block"> 巨响过后,碉堡塌了半边。战友们在废墟里找到他的绑腿,鸽子花纹路已经被血浸透,里面裹着块玉佩——那是小妹的长命锁。后来才知道,这个总说自己18岁的少年,其实才刚满16。</p><p class="ql-block"> 在国殇墓园的名录墙上,王光亮的名字刻在第376块砖上,字体刚劲有力,仿佛还带着少年的倔强。每年清明,都有苗家老人带着米酒来,用手指抚摸那些笔画,像在辨认自家孩子的字迹。他们会给王光亮的墓碑系上红布条,就像阿妈给远行的孩子系上平安结,轻声诉说着家乡的变化,告诉这个年轻的英雄,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如今一片安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6.马队与泥手印</p><p class="ql-block"> 杨老栓的马队在雪地里踏出了血印。</p><p class="ql-block"> 这个69岁的贵州六盘水市盘县老汉总说,自己的马比人懂规矩。可1944年冬天,他却让99匹骡马在高黎贡山的风雪里狂奔——驮着的药品要赶在年前送到前线。“老栓叔,歇会儿吧。”赶马的小伙子们冻得直跺脚,他却掏出烟杆说:“人能等,伤员等不起。”</p><p class="ql-block"> 除夕夜,马队被困在风雪丫口。杨老栓把自己的棉袄撕成布条,给骡马的蹄子裹上,又把干粮分给年轻人。“我儿子要是活着,该跟你们一般大了。”他望着家乡的方向,烟斗在雪地里磕出火星——他大儿子1942年死在野人山,连尸骨都没找着。</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三,马队终于赶到了腾冲。杨老栓在野战医院看见个断腿的士兵,正对着家书哭——那字迹跟他大儿子的一模一样。“娃,给家里报个平安。”他掏出皱巴巴的纸,让士兵帮忙写:“就说我好,马也好。”</p><p class="ql-block"> 返程时,怒江的木桥被炸毁了。杨老栓带头跳进冰水,和小伙子们用肩膀架起人桥。当最后一个伤员过了江,他却被卷进了漩涡。打捞上来时,他怀里还揣着那封没寄出的家书,上面有个泥手印,像个笨拙的印章。</p><p class="ql-block"> 现在,腾冲的博物馆里还放着副马帮的铜铃,而在腾冲国殇陵园的边缘,有一座不起眼的纪念碑,纪念着像杨老栓这样支援前线的民众。铜铃被敲响时,清脆的声音仿佛能穿透时空,让人想起风雪里的马蹄声,还有老汉的吆喝:“走喽,回家喽!”只是,杨老栓再也没能回到家,但他和无数民众用肩膀架起的人桥,永远连接着家与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7.墓碑与蝴蝶</p><p class="ql-block"> 清明的雨,总把来凤山的石碑洗得发亮。</p><p class="ql-block"> 陈友利拄着拐杖站在禄国忠的墓碑前,把带来的炒面撒在地上:“兄弟,威宁的草海我替你看了。”老人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他后来成了神枪手,在密支那打死了23个日军,可总说不如禄国忠那一颗手榴弹。</p><p class="ql-block"> 杨文秀的墓碑旁,总有人放着绣花线。附近的绣娘们说,每到春天,就有蓝蝴蝶停在碑上,像极了她没绣完的那只。周福康的军号被放在忠烈祠里,讲解员说,有时夜深人静,能听见隐约的号声,像在吹《阿西里西》。</p><p class="ql-block"> 王光亮的绑腿复制品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常有苗族阿妈带着孩子来,指着鸽子花纹路说:“这是我们的英雄。”杨老栓的铜铃挂在纪念馆的屋檐下,风吹过时,声音能传到叠水河瀑布——当年马帮歇脚的地方,现在开满了杜鹃花。</p><p class="ql-block"> 2024年,93岁的陈友利最后一次来扫墓。他颤抖着抚摸石碑上的名字,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114个毕节籍烈士的名单,是他花了五十年一个个找齐的。“回家了,都回家了。”老人把名单贴在纪念碑上,就像当年在密支那,他帮禄国忠缝补被蛇咬破的军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尾 声</p><p class="ql-block"> 暮色渐浓,我听见管理员锁门的声音。转身时,看见几只蓝蝴蝶从陵园里飞出来,掠过墓碑,往怒江的方向飞去。它们翅膀上的花纹,像极了杨文秀没绣完的那只鞋,又像王光亮绑腿上的鸽子花纹路,在暮色里闪着微光。</p><p class="ql-block"> 高黎贡山的云雾又漫了上来,这次,我仿佛听见无数双草鞋踏过青石板的声音——那是回家的脚步声。或许有人会问,他们长眠于滇西的土地,远离了故土,是否会有遗憾?但当看到腾冲国殇陵园里的每一块墓碑都被后人精心呵护、来凤山中国远征军黔籍抗日殉国将士纪念碑的每一个名字都被深深铭记时,便会明白,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家国安宁,便是最好的故乡。在这里,他们的精神,与这片土地相融、与后人的思念相依,此心安处,便是故乡。无论岁月如何流转,这份对“故乡”的赤诚与守护,永远不会褪色。</p> <p class="ql-block"> <b>路之丰碑</b></p><p class="ql-block"> 文/江跃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贵州晴隆的群峰间,有一条公路如一条巨龙从谷底向云端盘旋而上。青黛色的山体常年萦绕着云雾,让这条用碎石铺就而成的山道更添几分苍茫。它就是被称为镌刻在山河间的“中国抗战生命线”——二十四道拐。它不仅是地理上的险峻奇观,更是一座永不褪色的丰碑。</p><p class="ql-block"> 我与二十四道拐的缘分,始于千禧龙年。当时的我在《贵州工人报》任职,为宣传晴隆高山云雾茶, 我与同仁同往晴隆县。采访之余,我们顺路踏访二十四道拐。从公路上面的入口处往下看,这条抗战公路如苍龙静卧山脊,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车轮碾过的碎石间,仿佛还能听见历史的回响。</p><p class="ql-block"> 今年5月中旬,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贵州、辽宁两省散文学会联合组织“重走远征路”采风活动,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行走在公路上,脚下的路依旧蜿蜒,那些藏在弯道里的故事,那些熔铸在石缝中的精神,如山间长风,震撼着我们每一个寻访者的心灵。 </p><p class="ql-block"> 翻开史料,二十四道拐的故事早有印记。明清时它名为“雅关”,是晴隆古驿道的咽喉,有诗为证:“列哉风高仰万山,云空叶积马蹄艰;一为行省衣冠地,便是雄图锁钥关。”寥寥数语,道尽了它“一夫当关”的雄险。到了民国24年,为打通西南通道——西连云南、缅甸,北接四川、重庆,贵州省政府决定修筑这段公路。有“公路巨子”之称的邹岳生带着钢钎与图纸进山勘测,“中国交通建设之父”曾养甫亲临督导,一场凿山开路的硬仗就此打响。 </p><p class="ql-block"> 晴隆的百姓们扛起了最重的担子。年轻力壮者握着钢钎铁锤劈山凿石,老人与孩童挎着背箩往返运送砂石。男女老少齐上阵,锄头与箕畚的碰撞声、号子声在山谷里回荡,不过一年的时间,这条迂回盘旋的名为“二十四道拐”的生命通道便奇迹般竣工。那时候谁也未曾想到,数年后它会成为决定民族存亡的关键一环。 </p><p class="ql-block"> 1942年初,二战的烽火燃至缅甸。日军大举进攻,妄图掐断滇缅公路——这条国际援华物资的唯一陆路通道,想以此逼迫中国屈服。10万中国远征军紧急入缅,既要增援被围困的英军,更要守护西南门户。初战虽胜,战局却日渐恶化,滇缅公路最终被切断,中国的抗战物资补给陷入危机。 </p><p class="ql-block"> 晴隆二十四道拐盘山公路,作为国际社会援华物资中国大后方陆路交通的重要路段,是中国抗日战争大后方唯一的陆路运输线,即国际援华物资的大动脉。各种物资经过滇缅公路到达昆明后,必须经过二十四道拐,才能运送到战时陪都重庆或抗战前线。</p><p class="ql-block"> 绝境之中,美军中缅印战区总司令史迪威将军做出了一个影响战局的决定:从印度经缅甸北部,重筑一条通往中国的陆路通道。1944年,美军第1880工兵团第二连进驻晴隆沙子岭“美国车站”,目标明确——让二十四道拐每月能输送1.5万吨援华物资。为改善二十四道拐盘山公路的运输条件,工兵连技术人员首先为其进行减弯改线和维修。沿着松动的山道砌石垒墙,加固每一处可能坍塌的坡坎,以防土崩石塌,阻碍交通。</p><p class="ql-block"> 晴隆百姓再次集结,与美军士兵并肩作战。晴隆县当时不足5万人,却有3800余人投身修路,老幼妇孺肩挑背扛,与美军工程兵昼夜奋战,碎石铺就路基,以及巨石垒砌堡坎。整个工程,史迪威将军率领中美军民,在滇黔险峰间开凿出这条战略通道,碎石铺就的路基下,是两国军民以命相搏的决心。</p><p class="ql-block"> 1945年1月27日,中国远征军与驻印军在缅甸芒友胜利会师。随即组织第一批由美军驾驶的车队,抵达畹町,至此,“中印公路”彻底打通。不久后,美军驾驶的车队沿着二十四道拐缓缓驶来,车轮碾过弯道的声响,宣告了“中印公路”的全线贯通。这条被后人称为“二战最伟大工程奇迹”的通道,成了刺破黑暗的光。次日,蒋介石在重庆的广播讲话里,特意以史迪威将军之名命名这条公路——它不仅是物资运输线,更是中美并肩抗法西斯的见证。最终,这条刚打通的“中印公路”国际通道,被改称为“史迪威公路”,而其中一段的晴隆24道拐,则成为“史迪威公路”的形象标识,载入史册。</p><p class="ql-block"> 由滇缅公路、滇黔公路以及中印公路组成的大通道,贯穿中国西南门户,越过连绵高山、湍急河流,蜿蜒上千公里,对中华民族的生存而言,是一条“抗战生命线”。战争烽火中,有数以万计的中国军民,为修建和保卫这些抗战通道,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p><p class="ql-block"> 如今,站在二十四道拐的观景台眺望,当年汽车碾过的痕迹已被青苔覆盖,却掩不住它的荣光。2006年,二十四道拐被列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2010年成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2014年入选第一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遗址,同时跻身“中国十大最美公路”。那些刻在纪念碑上的数字背后,是十万远征军的热血,是晴隆百姓的坚韧,是国际盟友的援助。</p><p class="ql-block"> 云雾又起时,山风掠过耳畔,仿佛又听见当年的车轮声、号子声、欢呼声。二十四道拐的每一道弯,都刻着“不屈”二字;每一块路石,都藏着“坚守”的密码。它早已超越了公路的定义——是历史的见证者,是精神的传承者,是永远矗立在群山间的丰碑。 </p><p class="ql-block"> 这条路,值得被永远铭记。</p> <p class="ql-block"> <b>结缘古镇</b></p><p class="ql-block"> 文/李佳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生活在南方的缘故,相对于北方古镇的苍凉和厚重,我还是喜欢南方古镇的空灵清雅,那随处可见的古宅、街巷、庭院、庙堂……总能让人感觉岁月的宁静悠远,找寻浸润在旧时光里的缕缕思绪。</p><p class="ql-block"> 知道和顺古镇,是缘于《北京爱情故事》这部电影。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浪漫的人,跟着剧中女主角沈冰的脚步,于5年前的那个初冬,和闺蜜走进了被时光遗忘的和顺古镇,体验了和顺古镇的古朴与和谐。</p><p class="ql-block"> 2025年的这个初夏,有幸参与“黔辽散文作家滇西采风活动”的我,却以另外一种方式走进和顺古镇。</p><p class="ql-block"> 因为距离和顺古镇不远的腾冲,是近代抗日战争滇西南战役的重要战场,无数可歌可泣的抗战故事在此发生,也是第一个被光复的国土。那为何当年腾冲被轰炸成废墟,而和顺古镇得以完好保存?</p><p class="ql-block">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再一次走进和顺古镇。</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温润的午后。由于刚刚下过一场雨,一派如诗如画风光的和顺古镇就张开温柔的臂膀将我们轻揽入怀。让我想起了民国元老李根源先生曾在诗中赞赏和顺的诗句:“远山茫苍苍,近水河悠扬,万家坡坨下,绝胜小苏杭。”</p><p class="ql-block"> 穿过古镇的牌坊,眼前展开的是一条宽阔的街道。石牌坊矗立在路中央,高大的柱子上刻着精美的图案,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赏。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斑驳陆离,增添了几分宁静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走在古镇的石板路上,两旁是保存完好的明清建筑,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出岁月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不同于江南的古镇,和顺古镇是恬静幽雅的,她似乎并未沾染太多的现代商业气息。每个客栈,每家小店,都是安静地开着。不管你是否买东西,店主们都笑意盈盈,说话轻言细语。这里曾是马帮重镇、古西南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各种外来文化在此交融,但除去这些光环,和顺仍然保持着其古朴的风格,不曾改变。</p><p class="ql-block"> 镇的小巷里,门店边,到处种着各种植物。那十几米高的仙人柱,玲珑可爱的草泥马盆里栽的石斛,红艳绽放的三角梅,还有一些很普通的多肉植物,都吸引着我们争相与它们同框。</p><p class="ql-block"> 一座座古刹、祠堂、牌坊等古建疏疏落落依山傍水而建,栉比鳞次,举手投足之间便可触摸到斑驳的岁月和丰厚的文化气息。</p><p class="ql-block"> 继续前行,一座大门出现在视野中,门楣上挂着“家人順和”的牌匾。门边的石凳上坐着几位老人,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谈论着家长里短,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都说,和顺男儿世世代代外出闯荡,培育出了翡翠大王、棉纱大王、谷米大王等一大批雄商巨贾,形成了亦商亦侨亦农亦儒的生存方式,同时,闯荡四方的男人们也用在外打拼积累的财富,为家乡留下了一座座精美的宗祠牌坊、图书馆、洗衣亭……</p><p class="ql-block"> 走着走着,“寸尊福故居”的牌匾突然跃入眼帘。信步走进,就能看见孙中山先生亲笔题词的“华侨领袖 民族光辉”的八个大字。据了解,寸尊福是福盛隆翡翠大王寸尊福的故居,其1885在曼德勒(瓦城)创办的商号,以玉石业为主,集开采、加工、销售为一体,兼营其他。房子是典型的四合院结构,采用的木材都是上好的楸木,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结构还保留得相当的完整,二楼的窗户是从英国带过来的铁窗。</p><p class="ql-block"> 作为翡翠大王的寸尊福不但在生意方面很守信誉,威望颇高,他还是一位爱国人士,在清朝末年竭力资助孙中山的革命事业,民国成立后,孙中山赠予他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名为“金丝寿幛”,代表了清末中国苏州金丝织品的最高水平,彰显了寸尊福先生在孙中山先生心目中的地位。</p><p class="ql-block"> 金丝寿幛再现的不仅是一种失传的经典刺绣工艺,更是承载着一段厚重、让人为之肃然起敬的历史。寸尊福先生的故事不仅让我们感受到了翡翠的魅力,更让我们深刻体会到华商精神的传承。</p><p class="ql-block"> 从寸尊福先生的身上,我似乎找到了答案,80年前,闻名于世的滇西抗战,彻底粉碎了日军对我国实施东西突击,最终称霸亚洲太平洋地区的梦想。在这场关系重大的决战中,中国远征军、美国盟军、爱国华侨和滇西各族人民团结一心,以伤亡20多万军民的代价,谱写了一曲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史诗。</p><p class="ql-block"> 爱国、爱家;团结一心,倾其所有抵御外敌。这应该是滇西人民乃至中华民族风骨的写照</p><p class="ql-block"> 走出寸尊福故居的大门,旁边的檐角下,一位老人正坐在椅子上乘凉。上前攀谈,竟然得知这位87岁的寸姓老人是寸尊福先生的后人。老人说,他的爷爷辈就开始做贸易,主要经营翡翠、银器等,而日军侵占腾冲时,67岁的他依稀记得当年的很多事情。</p><p class="ql-block"> 老人说,腾冲是古代川、滇、缅、印南方大陆的“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和顺就在“官马大道”旁,所以和顺古镇的历史与“茶马古道”和“丝绸之路”密不可分。马帮经历了千百年的磨炼,延续了它独特的组织形式、行规行话,形成了冒险、勤劳、守信、团结的马帮精神和独特的马帮文化。</p><p class="ql-block"> 1944年,中国远征军第20集团军收复腾冲时,就从当地一次性调集了大批骡马和驮牛运输军粮和大量弹药武器。马帮为收复滇西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这段历史中,和顺古镇书写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篇章……</p><p class="ql-block"> “在和顺图书馆左侧,有一个滇缅抗战博物馆,那是当年滇西抗战的指挥部,就是因为它的设立,就守护了整个小镇的完整与安宁,你可以去看看。”老人告诉我,滇缅抗战博物馆其实是闻名的中国远征军20集团军司令部旧址,在当年收复腾冲的战役中,整个城区街道尽毁,一片焦土,而距离腾冲仅一箭之地的和顺,却因为抗战集团军指挥部的存在才能毫发无损地保存下来,这不得不说真是和顺小镇之幸!</p><p class="ql-block"> 只是可惜,由于时间关系,当我按照老人的指引来到滇缅抗战博物馆时已经闭馆,从墙上的简介上获知,滇缅抗战博物馆创办于2005年7月7日,它是我国首家民间投资、民间收藏的抗战博物馆,馆内收藏了6000多件二战时期中国远征军、中国驻印军、美英盟军、民众抗战等方面的文物和1000幅老照片。</p><p class="ql-block"> 博物馆分5个部分:山河破碎、悲壮远征、沦陷岁月、剑扫烽烟、日月重光。通过大量老照片、纪录片、史实资料、油画、连环画等,和馆藏文物一起,真实再现了那段历史。</p><p class="ql-block"> 历经多少沧桑巨变,和顺人民以自己超常的智慧将古建筑和文物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彰显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期盼和平的愿望与决心,同时也提醒后辈铭记历史,勿忘国耻!</p><p class="ql-block"> 有一种味道叫和顺 ,温润如玉,上善若水。在这一片火山热海环抱中的古老建筑群里,回荡着商贾马帮的铃声,飘溢着耕读人家的书香,播撒着大众哲学的思想,更留下抗击日寇壮怀激烈的悲歌!</p><p class="ql-block"> 离开古镇时,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雨珠滴落在我的肩上,也滑落到我心里,它似乎在提醒我:峥嵘岁月里,一腔热血铸英魂;血染风采里;铁骨铮铮书青春;日寇铁蹄下,浴血奋战忠报国……</p><p class="ql-block"> 勿忘国耻、勿忘血泪!吾辈当自强!</p><p class="ql-block"> “一路沿溪花复水,数家深树碧藏楼”,这是云南历史上唯一的一位状元袁嘉谷为和顺写的对联,也是和顺风光的最好写照。也许,我没有办法将和顺古镇的故事讲得酣畅淋漓,但是关于和顺古镇的记忆却是最深刻和温暖的。</p><p class="ql-block"> 我想,一生不去体会一次和顺的味道,或许会是一种遗憾。如果说,五年前第一次邂逅和顺,我收获的是一份宁静和温婉;而这一次,我聆听的是一次历史的回响,收获的是一份心灵的洗礼和珍惜和平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p><p class="ql-block"> 如果有时间,我还想再来和顺古镇,至少需要三五天,不是匆匆忙忙的打卡每个建筑景点,而是不紧不慢地踏过每条石板路,清晨的炊烟、午后的宁静、斜阳的暮色、夜深的星空……尽情地享受和平岁月里和顺的宁静、和顺的美好。</p> <p class="ql-block"> <b>松山行</b></p><p class="ql-block"> 郭灵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们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增加不了,我们只是经过,然后铭记。永远。——题记</p><p class="ql-block"> 一、问问英雄树</p><p class="ql-block"> 一个梦圆时,多少人奔赴。多少男儿浴血眠,问问英雄树。向死又如何?誓把家园护。耳际犹闻炮火声,似在轻轻诉。——卜算子·英雄树</p><p class="ql-block"> 这座并不特别显眼的山叫松山,位于怒江、龙川江大峡谷之间,主峰海拔不过2200米,但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p><p class="ql-block"> 那场战役就发生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炮火向山下倾泻,所有的炮火向山上飞射。山下,是攻打的中国远征军,山上,是防守的日军“拉勐守备队”。</p><p class="ql-block"> 山上,还有一棵树。那一年,为了避免遮挡视线,日军砍伐掉山上大部分的树木,很幸运留下来的树木中,有这棵。</p><p class="ql-block"> “中国军队不死10万,休想攻克松山!”嚣张的日军扬言。</p><p class="ql-block"> 这场战争确实太艰难了。但再艰难,我们的远征军也绝不轻言放弃。从1944年6月4日至9月7日,整整95天,山上的炮火和山下的炮火相互紧密地撕扯着、交织着,不断地经过这棵树。它的全身布满越来越多的枪伤和弹痕,它的另一侧已经枯空,但它依然顽强地站立着。81年了,风和雨,还有小鸟反复经过这棵树,但它从没停止过生长,风和雨也没能冲刷或者磨平这场战争留给它的“伤痕”——这些“伤痕”于我们,不仅是中国远征军松山之战的见证,也是如今国泰民安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后来,松山人种植了很多很多的松树,让松山成为名副其实的松树之山。但松山人一直没有忘记它,他们小心翼翼地用木架支着它,细心地呵护它。就这样它坚强地活了下来,站在登山的必经之路上,像“迎客松”一样,迎接着每一位前来凭吊松山的我们。</p><p class="ql-block"> 仰起头,我像看一位英雄那样看着它——它配得上所有人的仰望的尊敬。正值夏之初,它的枝叶繁茂,绿叶如云,有鸟啼声不断入耳,岁月不管不顾地刻画出它粗糙的纹理。在近在咫尺,却又触摸不到的怆然中,我似乎已经读懂了这棵树的坚守——它分明就是一名不死的老兵啊!</p><p class="ql-block"> 毕竟是要离去的。我回头,看见树上挂着一块蓝底白字的古树名木保护牌,上面写着:小叶榕,树龄100年,树高20米,腊勐人民政府2014年12月立。</p><p class="ql-block"> 而我,却更愿意像很多人那样,称之为它“英雄树”“见证树”。我不想成为一棵树本身,而想成为它的意义。</p><p class="ql-block"> 这是奥尔罕·帕慕克在《我的名字叫红》中说的。好像,就是那棵树对我们想说的。</p><p class="ql-block"> 二、永远十三岁的娃娃兵</p><p class="ql-block"> 没爹亦没娘,不若奔军队。枪比身高还要高,杀寇从无畏。雕塑占一席,入目青松翠。那个娃娃微笑着,永远十三岁。——卜算子·娃娃兵</p><p class="ql-block"> 我又一次看到了他。第一次是在腾冲国殇墓园,这一次,是在松山主峰子高地南侧的中国远征军雕塑群。</p><p class="ql-block"> 他就站在娃娃兵方阵里,伸着大拇指,微笑着看着我。娃娃兵方阵又和将军、夏装女兵、秋装士兵、冬装士兵、驻印士兵、女兵、跪射兵、炮兵、战马、吉普车,以及在世远征军老兵方阵有机连在一起。十二个方阵,按真人尺度1:1.2比例塑造的402座单体雕塑群,可以说是当代的“兵马俑” 。</p><p class="ql-block"> 402座雕塑就是402个故事,纵使一本书都装不下,他们辐射出的力量从未消失过,而且竟如此的无边无际。</p><p class="ql-block"> 但我这一篇的文字里,我想先写其中之一的娃娃兵。</p><p class="ql-block"> 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当时世道的无序杂乱,有人说,这个娃娃兵叫Lee Chan-Hon,但更多的人愿意叫他陈友礼。我可以很开心地告诉你,今年94岁的陈友礼依然身体康健,现居住在贵州贵阳。</p><p class="ql-block"> “我是个孤儿,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吧,不然我会饿死的。”陈友礼的这句话打动了征兵的军官。那年,他11岁,是当时毕节200多名新兵中年纪最小的“兵”。后来,他先后参加了收复龙陵的后期战斗以及南天门、遮放、畹町、大黑山等地的战斗;后来,他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参加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再后来,他转业回了家乡。直到2012年8月22日。</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正在阳明祠游玩的陈友礼看到“贵州省抗战老兵关怀计划”启动仪式现场的横幅和宣传海报后,激动不已。他主动上前介绍自己的抗战经历,从此,贵州抗战老兵名单里又多了一个名字,并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关注。</p><p class="ql-block"> 时间又过去了两年。在陈友礼的家中,老人收到志愿者翻拍的一张娃娃兵相片。看着相片,老人顿时热泪盈眶,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那就是我!</p><p class="ql-block"> 他清晰地叙述了照片的拍摄过程,他还说,左面的水壶是连长的,他一直帮连长背在身上。右面的水壶和脖子上的炒面袋是为了拍照挂上的,水壶里装的是盐巴和辣椒面。至于头上的军帽,其实是两顶:里面那顶是旧的,外面才是新帽子。因为太大,怕风吹跑,就两顶军帽的帽檐缝在一起摞着戴……</p><p class="ql-block"> 整整历时三个月的松山战役中,远征军兵力屡次面临严重不足之困境,为此,被迫征召了7000名娃娃兵,据说,年龄只有9至15岁。</p><p class="ql-block"> 所以,这个娃娃兵究竟是谁并不重要,就如伍秋明在她的《抗战中的“娃娃兵”》中所言:无论如何,这张面对镜头微笑的娃娃兵照片已成为了一个时期的象征和符号。他永远停在他的十三岁,他微笑着的样子是绝美的:我们都有过各种创伤,但我们不能忘记微笑。</p><p class="ql-block">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正在趋向好,和更好。</p><p class="ql-block"> 三、松山战役纪念碑前一跪</p><p class="ql-block"> 跪英魂,再跪思无尽。犯我河山必诛之,烽火家国恨。犹记战旗扬,生死何须问。热血凝成纪念碑,上烙和平印。——卜算子·松山战役纪念碑前</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记得伍秋明的那一跪。松山战役纪念碑前,她神情凝重,缓缓屈膝,下跪,双手摊开,向前,触及地面,然后是额头,一次,两次,三次,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睛已经湿润。</p><p class="ql-block"> 伍秋明是贵州省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她已经是第11次踏上这片土地。从第一次到第11次,却占用了伍秋明15年里的大把光阴。</p><p class="ql-block"> 思绪跑得比风还快。这一次,我的思绪飞到了伍秋明的2010年。</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伍秋明还是一名报社记者。她无意中得知贵州一个叫“关注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的民间公益组织,正在组织一次去滇西慰问抗战老兵活动。伍秋明打去电话报名时,却被告知“名额已满”。可伍秋明就是想去,特别特别地想去,她一次次打去电话。也是运气好,正好一人因家中有事临时退出,她如愿以偿地踏上了滇西,也踏上了她长达15年的“关注老兵、寻找老兵、慰问老兵、记录老兵”的公益之路。</p><p class="ql-block"> 她一次次寻找着光,于是,她也成为了光。她的爱人是一名退伍军人,当时还是一个部门领导,在她的影响下,也加入了关爱老兵的行列——他是第11次去滇西,比伍秋明只少两次。</p><p class="ql-block"> 不止是云南,伍秋明他们寻找抗战老兵的足迹还留在了贵州的9个地州市的50余个县、市的乡村和城镇。那年,腾冲“黔籍抗日殉国将士纪念碑”筹建时,她还捐款2000元……</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对伍秋明百般的解读,并不构成全部的她,却是我对她一览无余地敬佩。我不断向她寄出我的赞语,就像放飞了成千上万只鸽子。</p><p class="ql-block"> 为了明天,很多人献出了他们的今天。战争年代,老兵奉献的是自己的生命,现在,伍秋明他们奉献的,是对这些老兵的尊重和关爱。</p><p class="ql-block"> 他们,都值得被看见,并被记住。</p> <p class="ql-block"><b>二、抗联之路</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英雄永生 浩气长存</b></p><p class="ql-block"> 文/ 王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年5月30日零点55分,多彩贵州航空公司沈阳飞往贵阳的GY7252次航班,平稳降落在夜色中的龙洞堡机场。我离开了东北这片神奇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历时7天,由辽宁省散文学会和贵州省散文共同发起,辽宁省国防教育基金会、辽宁省文以载道文化传媒公司参与的辽黔散文家“重走抗联路”大型采风活动圆满结束。</p><p class="ql-block"> 飞机舱门徐徐打开,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贵州省散文学会的老师们陆续来到出站口。秦连渝会长提议,打车到贵阳城区的陕西路吃肠旺面夜宵。尽管我馋涎欲滴,可还是婉拒了。一是天色已经很晚了,回到清镇的家里,还有几十公里夜路要走。关键的是,我必须尽快休息,保持精力和热情,在下午的聚会上,给我塘寨电厂的工友们,讲述我重走东北抗联路的所见所闻。讲述我的缅怀之旅,难忘之旅,走进杨靖宇将军传奇而悲壮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1905年的2月里,河南省确山县李湾村一个马姓农户家里,忽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啼哭声打破了平日的宁静。一个男孩降生了,他叫马尚德。他就是后来让日本侵略军闻风丧胆的抗日英雄杨靖宇。因为革命工作需要,马尚德改名杨靖宇。</p><p class="ql-block"> 杨靖宇祖辈都是农民,靠耕地而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日子。在他幼年时候,父亲就累死在繁重的农活中。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母亲为了把孩子抚养长大,承担起所有的家务重活,还得像男人一样在田间地头不停地劳作,可谓又当妈又当爹。母亲是个深明大义的女人。在杨靖宇8岁时候,她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送杨靖宇去读书,接受启蒙教育。</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中国,积贫积弱,教育成了高贵的奢侈品。父母把孩子养大后,希望子承父业,帮助父母下地干活,然后成家生子,终其一生,完成简单的人生循环。杨靖宇母亲却坚定地认为,再苦再累也要让杨靖宇上学念书。她希望杨靖宇能摆脱穷苦的命运,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p><p class="ql-block"> 可她不曾想到,杨靖宇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坚定而遥远。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让自己,让周遭的乡亲摆脱穷苦的命运。他有让全中国所有人都摆脱贫苦命运的抱负。</p><p class="ql-block"> 杨靖宇在本村的私塾里念学,在传统的旧学典籍里,杨靖宇朦胧地树立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鸿鹄志向。由于杨靖宇天资聪颖,加上刻苦学习,15岁时,他考上了确山县的县立高级小学。小学毕业后,他又一举考入了位于开封的河南省立第一工业学校。从此,开启了他人生的另一条道路。</p><p class="ql-block"> 那时,青年杨靖宇,在学校里喜欢进步文化,阅读进步刊物,喜欢与进步教师接触。学校教员,中共党员贺光吾就是其中之一,在贺光吾等进步教师影响下,杨靖宇坚定地走上了革命道路。</p><p class="ql-block"> 1924年1月,第一次国共合作,“大革命”爆发了。国民革命军浩荡之势,锐不可当,撼动了军阀统治的根基。革命的浪潮在全国展开,民众纷纷响应。此时,在校的杨靖宇,也积极参与到学生运动之中,反对军阀,响应革命。</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1926年秋,杨靖宇加入了共青团。那个时候,杨靖宇面临人生的两个选择,一是完成学业后找份职业,结婚生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稳稳度过人生。但是,杨靖宇却选择了更加艰难的,富于挑战性的人生道路——回到家乡,投身革命。10月,杨靖宇回到了家乡确山县。那时,家乡涌现了各种民团组织,杨靖宇敏锐的发现,这些民间武装,是原生的,朴素的武装力量。为了团结他们,利用好一切有生力量,杨靖宇在民众中大搞革命宣传,逐步建立起了农民协会组织。</p><p class="ql-block"> 1927年4月4日,杨靖宇主持召开了确山县万人群众大会,协会成员情绪高涨,呐喊声声。在大会上,杨靖宇代表群众,要求县长取消苛捐杂税、交出为非作歹的劣绅。可是愚顽的县长当场答应,回到县城,却派兵封锁城门,布阵城头,甚至开枪射杀协会成员。4月6日,杨靖宇指挥全县农民武装向县城发起进攻,确山农民起义爆发了。杨靖宇身先士卒,带头拼杀。经过两天激战,终于攻破了城墙,占领了县城。</p><p class="ql-block"> 形势一派大好。杨靖宇因势利导,趁热打铁,随即组建了确山县临时治安委员会。这是河南省的第一个农工革命政权。委员会作出决定,严惩贪官污吏,没收他们的财产,取消一切苛捐杂税,豁免农民欠下的地租。这些举措令当地百姓欢欣鼓舞。革命政权建立后,杨靖宇也迎来了他盼望已久的北伐军。</p><p class="ql-block"> 5月,北伐军抵达确山,杨靖宇率群众前来迎接。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确山百姓积极支持北伐军的军事行动,身体力行,各尽所能,辅助北伐军战胜了盘踞在河南的奉系军阀。6月初,北伐军占领郑州、开封等地,奉系军阀部队退到黄河以北。消息传到确山,杨靖宇情不自禁,当即召开了大会庆贺。也是在这一时期,杨靖宇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p><p class="ql-block"> 1929年6月,杨靖宇被组织调往上海参加干部培训。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开河南省,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7月,在上海完成培训后,组织便派遣杨靖宇到东北开展工作。</p><p class="ql-block"> “九•一八”的一声枪响,唤醒了抗日志士,标志着中国人民不屈的十四年抗战开始了。这一时期,正规军的软弱和不抵抗,反而激起了广大东北民众的抗日激情。与日军作战的中国部队是东北义勇军。他们成分复杂,有不愿投降的东北军、民众自发组成的自卫军、大刀会红枪会等农民武装,还有共产党组建的抗日游击队。当时,义勇军一度声势浩大,鼎盛时期,人数多达三十万众,转战东北大地。因国民党政府奉行不抵抗政策,没有在资金和武器上支持他们,致使义勇军在装备和经费上严重匮乏。加之那时的义勇军各自为政,没有统一领导,缺乏系统管理和严密的组织纪律,1933年,义勇军大部被瓦解,东北陷入了至暗时刻。</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就是在这一时期,杨靖宇来到了磐石,担任了南满游击队的政委。当时的南满游击队人数并不多,不到百余人。并且在日伪军队和地主武装的打击下,领导人散失,队伍面临解散的境况。杨靖宇到来后,立即着手整顿部队,率领部队主动出击。先打击汉奸地主武装,收缴枪支弹药,增加补给,又联络铁路工人一起,打败了日本关东军守备队一小队。之后在庙岭迎战了500余人的伪军,并取得了胜利。这一系列的战果,使游击队士气大振。那个时候,抗日武装普遍失败,日伪政权统治着东北。南满游击队的胜利,让东北人民看到了希望,许多有志青年加入到游击队里。杨靖宇满怀希望,他带着他们一路前进,直到成为名震天下的东北抗联第一军。</p><p class="ql-block"> 南满游击队的连续胜利,令日伪当局大为恼火,势必要除掉这个心头之患。1933年1月,伪吉林省政府发出通告,要清剿游击队,组织日伪军两千余人,对南满游击队发起了清剿行动。面对强大的敌军,杨靖宇发挥游击战的优势,多点出击,正面强攻,绕后打击,埋伏迎敌,打了就跑,机动灵活。四个月的围剿,南满游击队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打出了名气。</p><p class="ql-block"> 1933年5月,党中央发出号令,颁布了“统一战线”的指示,要求游击队不仅要依靠自身,还要团结残余的抗日国军、山林的土匪、自发武装的农民等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由此,一条统一的抗日战线逐渐形成。</p><p class="ql-block"> 1933年7月,杨靖宇主持召开了南满反日联合军参谋部成立大会。参加会议的有南满游击队,有地方各种抗日武装共三千余人,杨靖宇当选为政治委员长,会议发布了《联合抗日宣言》。1934年2月,杨靖宇联合各路抗日义勇军,成立了东北抗日联军总指挥部,他被推选为总指挥。抗联这面旗帜,就此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树立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东北抗联成了日伪军的心头之患,他们想方设法,也要清除抗联这支武装力量。他们摸清了散居的农户是抗联战士的物资供应站和藏身之所,就强迫农户搬出大山,统一集中居住在新的村落。把几十户人家归集在一起,派驻军队把守,并且还修建围墙,隔绝外来人员进出。就这样,日军成功地把抗联和人民分离开来。抗联需要的食物、药品、衣物没了着落,逐渐山穷水尽。物质上的短缺,逐渐蔓延到精神上的绝望。各种困难之下,意志薄弱的人,叛变投敌了。</p><p class="ql-block"> 抗联第一军第一师师长程斌,曾经是杨靖宇的得力助手,带着部下一百多人叛变了。作为投名状,他向日本人告诉了许多秘密,还领着日军围剿杨靖宇。</p><p class="ql-block"> 为了保全部队,杨靖宇把战士们分散开来,挫败敌人的集中攻势,但他身边的战士却越来越少,处境越来越困难。1940年2月1日,作为特卫排排长的张秀峰,终于经受不住残酷的现实考验,投敌叛变了,并将杨靖宇将军落脚的精确位置告诉了日军,日军随即出动大批部队对杨靖宇进行围攻。在兵力和武器配备极端悬殊的情况下,尽管杨靖宇率部下顽强抵抗,但最终寡不敌众,损失惨重。2月12日,杨靖宇身边只剩下7个战士,杨靖宇知道,这次敌人不会善罢甘休了,必须置他于死地。他命令其他四个战士转向更安全的地方,自己只带两个战士,引狼扑身。边打边退,因为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那四位战士果然安全地幸存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战斗到2月18日,跟随杨靖宇的最后两位战士也光荣牺牲了,只有杨靖宇孤身一人奋战。5天后,他遇到了进山打柴的农民赵廷喜等人,他请求赵廷喜帮他买点吃食和衣物等补给,并表示可以多给钱。赵廷喜见他弹尽粮绝,饥寒交迫,身上还有多处冻伤,遂劝他投降变节,免受冻馁之苦。杨靖宇以民族大义为重,对他反复劝说,终于,赵廷喜答应了他的请求,和他约好了在三道崴子一处棚户里见面。大约下午4点钟许,赵廷喜来到了约定地点。可他带来的不是食物和补给,而是日本侵略军。机智的杨靖宇已经提前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并没有现身,而是隐藏在附近的山林里,以防不测。但他的脚印,依稀留在雪地里,不幸被狡猾的日军发现。倘若在杨靖宇身体健康的时候,他完全还可以迅速撤退。日本人都知道,杨靖宇身躯高大,跑得飞快,灵敏神速。但是,现在的杨靖宇他再也跑不动了,他已经很多天米粒未进,体力消耗巨大,在茫茫雪野里只能靠草根、树皮和棉花充饥。还有严重的冻伤,也进一步摧残了他的身体。在与敌军的交战中,他的右臂中枪,他的杀伤力较强的镜面匣子手枪掉落到雪地里。敌人沿着血迹,追逐着他,见他倚靠在一颗松树旁,用左手的马牌撸子向敌人还击。那是杨靖宇将军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真实写照。由于马牌撸子手枪是作为防身之用,有效射程较短,对敌人不构成威胁。日军迅速围攻上来,向着将军猛烈射击。最终,罪恶的子弹穿透了将军的胸膛,杨靖宇将军光荣牺牲了。</p><p class="ql-block"> 战斗结束了,枪声停止了,硝烟散尽了,而三道崴子深山里,大雪仍在无声地飘落。</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5月25日下午5点20分,我们乘坐的大巴车来到吉林省白山市靖宇县,在杨靖宇将军烈士陵园前停下来。老师们悉数下车,刚走进门楼牌坊,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我预计雨不会很大,仍然往前走,已经走到了杨靖宇将军的雕像跟前。雨越下越大了,从零星小雨逐渐变成中大雨,很快地面就集起了小水洼。走在半路的女老师们,有的返回车里拿雨具。我和江耀华等几位老师,只好站在路旁的松树下躲雨。等老师们的雨伞拿出来,雨就悄然停止了。陵园那边,红红的夕阳挂在树梢上。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就在杨靖宇将军高大的雕像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绚丽彩虹。在场的老师们都惊呼起来,感叹这个时候出现的神奇天象。我也感到神奇。我想,我们从遥远的西南贵州,飞越千山万水,来到东北的将军陵园祭拜,一定是我们的虔诚,感动了上苍……</p><p class="ql-block"> 噢,不对,不对,不仅仅如此。准确的说,是将军高尚的爱国情怀和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感动了上苍,上苍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向将军致敬,致以崇高的敬礼。</p><p class="ql-block"> 我立即掏出手机,拍照下来,留住这个难得的美好景象。这个画面,令我想起了成语“气贯长虹”。我给同行的老师说,这个成语,一定是给杨靖宇将军量身打造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排成两排,手持鲜花,向着将军伟岸的雕像低头默哀。学会的老师诵读了祭文,敬献了花篮。作为抗战老兵后代的秦连渝先生,移步向前,向将军的雕像三鞠躬,随后倾倒白酒祭奠。</p><p class="ql-block"> 烈士陵园祭拜结束,返回大巴车的时候,我在牌楼下伫立,端详着门楣上郭沫若先生题写的“浩气长存”金色大字,双眼再次模糊,心潮澎湃,久久难于平静。</p><p class="ql-block"> 随后,我面向园区深处的将军雕像,双手握紧,再行三礼:</p><p class="ql-block"> 一鞠躬!</p><p class="ql-block"> 再鞠躬!</p><p class="ql-block"> 三鞠躬!</p> <p class="ql-block"> <b>沿着英雄的足迹</b></p><p class="ql-block"> 文/付兴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初夏五月,辽宁散文作家,贵州散文作家一行三十八人,携手并肩,重走抗联路。 圆绮梦,我亲身经历了一次缅怀先烈,祭拜先烈,铭记历史,“共铸民族魂,弘扬爱国情”的精神洗礼。</p><p class="ql-block"> 烈日暴晒,雨水淋淋,没有挡住我们去追思、怀念、敬仰,祭拜英烈们的急切脚步。其实,那蜿蜒于白山黑水间的抗联路上,我们的脚步比想象中更为沉重。八十余载光阴流转,想起当年的枪炮声早已沉寂,唯有经过长白山上那场雪在稀稀疏疏下着,白茫茫一片片。五月的雪,只有长白山能见到,还有长白山的风掠过桦林树沙沙声响,恍若历史的低语。每一步都踏在先烈们用热血浇灌的热土上,松软的腐殖土下,或许还埋藏着已腐烂生锈的弹壳与未冷的忠魂。</p><p class="ql-block"> 5月23日的下午,当李兆麟将军的孙辈们,得知我们采风团要去将军的故居的将军雕像凭吊,早已在爷爷雕像前迎接我们的到来。烈日下,我们与将军孙儿孙女双手紧握,有多少说不完的感言,装在心中。</p><p class="ql-block"> 在李兆麟将军雕像前,我们感悟出,英雄的事迹也是我们每个人遇困难时的一面镜子。</p><p class="ql-block"> 九一八事变后,他毅然离开家乡辽阳到北平寻求救国。他率领部队克服重重困难,冲破敌人包围,战胜饥饿和严寒,以野菜、树皮充饥,雪水解渴,不屈足迹,每一步行军都印着对侵略者的反抗和对敌的坚定信念。肝胆相照,密林足迹,挺起了中华民族的脊梁。</p><p class="ql-block"> 吉林省靖宇县的杨靖宇将军殉国地。雨正稀里哗啦下着,我们打着伞,前往杨靖宇将军殉国地陵园。我们前行的脚步在雨水中踏响,手持鲜花,队列有序,一步步走到杨将军雕像前进行敬拜,默哀,鞠躬等仪式。难忍悲痛,我的眼泪滴答往下流,还有那雨丝也在为将军洗亮全身、洗尽他曾有的痛苦,曾有的苦难。</p><p class="ql-block"> 雨过天晴,一道夺目的彩虹高高挂在园林树尖上端即将军高大雕像后面与我们的队伍一同怀念将军。</p><p class="ql-block"> 彩虹的闪现,是让将军不再有痛苦,将军的灵魂永在祖国辽阔土地上,安然无恙!</p><p class="ql-block"> 我们将要离开时,在将军雕像前合影纪念。铭记历史,铭记将军英勇顽强的革命精神,“将军,您永远活在人民心中,永垂不朽”!</p><p class="ql-block"> 杨靖宇将军在牺牲前,他的胃里只有草根,树皮,这让我忽然理解了何谓“腹中千古事",那空荡荡的胃袋里,分明盛满的是民族最硬的骨头。在他啃噬着树皮草根,却用骨血喂养了整个民族的尊严,没有这般以肉身作薪柴的燃烧,何来星火燎原。</p><p class="ql-block"> 将军曾言:“革命就像火炉,能炼出真金。”这朴素箴言中透露出的是无价信念,他们以生命为祭献。这种精神并非仅属于历史册上凝固的英雄符号,它是熔岩般滚烫的精神源头,穿越时空,注入今日每一个面对现实困境的生命体内。我们职场里的压力、生活重担挑不起的疲惫,甚至人生道路上的坎坷、迷茫、挫折,在抗联英雄面前皆成为可堪承受的重量。将军们于绝境中不灭的信念,正是我们今日面对挑战时最需汲取的意志力活泉。</p><p class="ql-block"> 这一路走来,最使我心魄为之震颤的,是那段雪地潜伏的记述:在零下三四十度的酷寒中,战士们为了躲避敌人扫荡,常常昼夜蜷伏于皑皑深雪之下。棉絮早磨成碎片,唯有凭着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与彻骨寒冷搏斗,待敌人终于退去。</p><p class="ql-block"> 凝望着眼前这片曾见证无数慷慨悲歌的山峦,我们仿佛依然能看到将军们那坚毅不屈的身影——他们的目光炯炯,透过漫天风雪,指向民族生机的远方。他们早将自己生命化作了一粒粒种子,深植于民族精神的高地,永不凋零。</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在时代喧嚣中感到渺小与无力时,请回望一下这条风雪弥漫的来路吧!将军们以血肉之躯在冻土上刻下的足迹,分明指向了生命可以何等坚硬,灵魂能够多么炽热。风雪终会覆盖来路,但总有人循着足迹而来,那足迹里蕴藏的,是冻土之下不灭的春天,是黑暗尽头永远亮着的灯塔。 </p><p class="ql-block"> 行走抗联的路上,我们亲眼见到抗联密营遗址,那些近似于原始人居住的半地穴式的简陋营房,地窑子,医疗站,潮湿的泥土,混着室内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想起了他们就在这简陋窝棚里工作的艰辛。当年战士们用华树皮写密信,拿树根煮皮带,野菜熬鲜汤给伤员补身体。此刻,我忽然又想起密营址前,牌子上的醒目大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提示我们,记住前人的艰苦卓绝,记住前辈的精神奉献,把不熄的抗战火种接续到自己生命,让那种精神,继续在我们血脉中燃烧,再次用忠诚和脚步去丈量未来的路。 </p><p class="ql-block"> 辽宁本溪桓仁五女山高耸入云,风景独峙,山势险峻,山崖边壁立千仞如刀劈斧削。 </p><p class="ql-block"> 曾经的五女山唯有一条羊肠小道盘曲可上,窄处仅能一人侧身,路道危险,如不小心跌落深谷万丈。但作战时也占据优势,山下若有敌情,易发现,自古以来,凡来犯的顽敌皆失败。</p><p class="ql-block"> 五女山是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余部转移会师地,会师具体地点位于五女山西南麓金银库沟。1938年2月,日军调集主力部队对东北抗联第一军第一师发起大规模军事进攻,桓仁及周边地区抗日游击根据地相继被破坏,在东北抗联第一军主力部队撤出后,第一师剩余部队陆续撤离本溪地区。</p><p class="ql-block"> 1938年10月,第一师游击连在指导员季双录带领下从仙人洞奔川里,在黑石头沟与全秀花指导员带领的特务连会合,绕道大川在五女山金银库沟同马、于两位指导员领导的两支游击队胜利会师。会师后,二百余人由原中共桓兴县委书记李明山领导,经狍鹿沟过江到马大营子,历经磨难在集安(今集安市)找到第一路军参谋长韩仁和,转赴金川河里与第一路军总部实现会合。</p><p class="ql-block"> 两位指导员领导的两支队伍,为东北抗联在辽林最后一大批规模战略转移,标志着东北抗联第一军根据地由长白山余脉全面转移到长白山腹地。</p><p class="ql-block"> 重走抗联路,我们是在纪念、追思、传递。也是我们现在寻找一种醒世的精神坐标,当人置于近乎绝望的寒夜,是什么力量支撑不眠不休,擎起了那支驱散黑暗的火炬,这炬火并未熄灭,它正需要被每一个后来者重新点燃于自己的胸膛之火。</p> <p class="ql-block"><b>三、走近老兵</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一个抗战老兵的传奇人生</b></p><p class="ql-block"> 文/ 李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7月15日的遵义,盛夏的阳光洒满了街巷。这座曾见证中国革命重要转折的城市,如今正以繁花似锦的祥和,托举着一段段不该被遗忘的过往。</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跟随“关注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遵义地区负责人李安富走进了汇川区香港路罗庄小区,此行的目的,是去拜见100岁的抗战老兵支发胜。</p><p class="ql-block"> 推开家门时,支发胜老人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纳凉。李安富走到老人的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老人马上也还了一个军礼。那一刻,我感到老人这刻在骨子里的军礼带着穿越了半个多世纪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李安富向支老和照顾他的儿媳妇说明了我的来意。他的儿媳告诉我,老人毕竟上百岁的人了,年事已高,听力不好且表述也有些困难。要了解他的经历,可以通过儿子支福斌、女儿支宁,他们比较清楚老人的情况。于是,她拨通了两人的电话。</p><p class="ql-block"> 10分钟后,支老的女儿支宁推门进来时,还带来了父亲的各种奖章。一枚枚奖章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最显眼的是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以及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还有其它纪念章、任命书等等。这些东西,都无声地叙说着支发胜老人光荣而传奇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从支发胜老人子女的讲述和志愿者的分享里,一位历经战争洗礼的老八路,其戎马一生的故事渐渐在我眼前铺展开来。</p><p class="ql-block"> 1925年5月,支发胜出生在山东省沂南县一个贫困农户家中。因为家里穷,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支发胜的童年是在田埂上的牛蹄印里度过的。</p><p class="ql-block"> 15岁那年的一天,正在放牛的支发胜听说八路军的一支部队到村里来了,他马上放下还在吃草的牛,飞奔到部队驻地,找到连长要求参军。连长见他年龄小又长的瘦,就劝他过两年再参军,可支发胜坚持要参军,最后感动了连长,同意他入伍,安排到抗战一分校学习。尽管支发胜从小没有进过学堂,但他天赋极高,在学习期间,各门功课都取得好成绩。学习结束后,安排到部队担任通讯兵。“通讯兵是部队的耳朵和眼睛,电话线就是生命线”,支发胜记住了这句话。</p><p class="ql-block"> 1941年冬,日军集中5万兵力对山东抗日根据地领导机关和中心区军民,在纵横140里的沂蒙山区进行疯狂“扫荡”。 发生了空前悲壮的大青山突围战。当日凌晨,抗大一分校及山东分局、山东省战工会、八路军一一五师后勤机关陷入日军包围圈。危急时刻,抗大一分校向西蒙山突围,突围中,支发胜机智勇敢,视死如归,最后随部队成功突围。 </p><p class="ql-block"> 当时,沂蒙抗日根据地从一开始创建便处在日伪军的包围之中,日寇经常“扫荡”。逃在临蒙公路一线的反动道会门“黄沙会”,欺骗群众财粮,抢劫群众财产,杀害抗日干部,不断“蚕食”抗日根据地。为打击反动地主武装及黄沙会的嚣张气焰,支发胜所在部队参加了反黄沙会战役,将他们赶出了蒙山。</p><p class="ql-block"> 1943年秋,日军调集精锐部队,对晋察冀边区进行疯狂扫荡。八路军主力转入敌后,分散转移,并伺机消灭敌人。支发胜所在的部队经常转移。从临沂到沂水、蒙阴到临沂及北部泰石路三条公路上,敌人碉堡林立,对根据地层层封锁。为粉碎敌人的“扫荡”封锁,保卫和发展根据地,八路军战胜了空前绝后的困难,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支发胜的副班长徐德升在一次日军包围时负了伤后,没有来得及跑出来,被日本人用刺刀刺死了,壮烈牺牲。</p><p class="ql-block"> 经过历练的支发胜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八路军战士。1945年5月的一天,连指导员把支发胜带到一片树林里,那里已集中了该连队的所有党员,连指导员郑重的告诉他,组织上已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支发胜十分激动。当他知道他的入党介绍人是牺牲了的副班长徐德升时,眼泪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 1944年,支发胜成了一名通信兵,主要是承担架电话线的任务。支发胜说,当日本投降的消息传来,他们连夜组织宣传队奔赴附近农村传播胜利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在解放战争中,支发胜所在的部队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26军,他任通讯连排长。他先后参加了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一路南下,直到解放上海,在解放上海战役中他荣立三等功。</p><p class="ql-block">虽然时隔多年,但支发胜对每一场战斗都记忆犹新:孟良崮战役打了三天三夜,电话线炸断了十七次,他和战友趴在地上接线;渡江战役中,他跳进齐腰深的水里,把电话线绑在腰上,踩着水往对岸游。子弹在水里穿出道道白线,他说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线不能断……</p><p class="ql-block"> 儿子支福斌记得小时候就总觉得父亲的手很特别,他的掌心有层厚厚的茧,指关节是变形的。后来才知道,那是无数次在炮火里抓电话线留下的印记。在激烈的炮火中,有时电话线被炸断,为了保障首长的指令能及时传达到前线,支发胜经常冒着猛烈的炮火去检查被炸断的线路,在来不及接线的情况下,就用双手抓起两端的电话线,用身体做为导体连接起电话线,保证了通信的畅通。</p><p class="ql-block"> 1950年的冬天,支发胜随部队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战场上的零下四十度,美军的飞机总在头顶盘旋。有一次在山洞里架设电台,炮弹突然落在洞口,支发胜的战友把他往旁边一推,自己却没躲开,倒在炮弹之下。当他醒过来时,满脸是血,嘴里的牙掉了三颗,直到现在,嘴里都还有三颗假牙,那是从朝鲜带回来的“纪念”。</p><p class="ql-block"> 1966年,支发胜从部队转业,他选择了到贵州遵义的航天科工集团061基地。到地方工作后,久经沙场的支发胜淡泊名利,很少讲自己的军旅故事,包括对家人。直到1984年,单位要编厂史,派人来家里采访,子女们才知道父亲参加过那么多战役。</p><p class="ql-block"> 采访快要结束时,支宁拿了一个视频给我看,那是支老在小区楼下院子里,坐着轮椅与另一个也坐着轮椅的老兵对唱部队革命歌曲,两个老人越唱越有劲,旁边围观的观众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p><p class="ql-block"> 临离开支老家中时,支老伸出手抚了抚我的额,他的掌心温暖而粗糙,抚过我额头时,像春风吹过麦田。他用满是慈祥的眼光与我道别,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b>探望抗战老兵李文涛</b></p><p class="ql-block"> 文/胡光贤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这句话出自作家苏心的同名散文,我很欣赏这句话,因为我们能有今天的一切美好生活,得于曾经那些为了民族独立、解放而坚持不懈努力,不怕流血牺牲的先辈,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我们敬仰。‌</p><p class="ql-block"> 2023年11月26日,天气放晴,我跟几位老师一起去贵州省盘州市民主镇,与从水城赶来的关注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的成员汇合,看望抗战老兵李文涛。李文涛原名李茂德,是一名参加过腾冲战役的抗战老兵,那天恰逢他103岁寿辰。</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行人来到距民主镇街上不远的李文涛家,从庭院铁门进入,即可看见一块宽敞整洁的水泥院坝,有一栋三间大小的青瓦房,墙壁上贴有老式小条形瓷砖,大门顶上挂有两个福寿大字的匾牌,看落款是他孙子孙女辈赠送的。堂屋右边那一间便是李文涛老人居住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进入李文涛的房间,可见墙壁上挂有几面锦旗,这些锦旗是赞扬他曾参加抗日战争的事迹。他正坐在沙发上烤火看着电视,见着我们打了招呼,从他的言谈举止看,老人的身体还算健朗,只是耳朵有点背,跟他说话需要把声音放大一些。老人亲自拿着红彤彤的柿子递给我们吃,一个百岁的老人行动还便利,已是不容易。</p><p class="ql-block"> 初冬的盘州,虽是阳光明媚,但室外还是难免要冷一些,在李文涛的房间有一个烧煤的火炉,火炉上的烟囱通向房屋外,炉子主体及烟囱散发出的热量让整个房间非常暖和。炉子中心炖着一锑锅水豆腐,扑扑地冒着水泡。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烤着火炉,这就是南方农村在冬天的生活。李文涛的房间虽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豪华的家具,但房间里卫生整洁,物品摆放有序,一点不杂乱。</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行人中的任老师邀请李文涛老人下象棋,原本只是试探一下,想着他年纪大了,可能不会跟她下象棋了。没想到老人爽快地答应了,笑着吩咐其曾孙拿来象棋,摆在沙发上跟任老师下象棋,我们则在一旁观战。从下棋来看,老人的思维还是清晰的。 </p><p class="ql-block"> 从老人的干女儿那里得知,天气暖和的时候,他常去街上跟人家下一两个小时的象棋。这是他的一个喜好。</p><p class="ql-block"> 与我们同行的一位老师问李文涛,当年他是怎么参加抗日战争的。李文涛说,他在上中学时,对日军侵华战争极端痛恨,为了抗击日本鬼子,他报考了黄埔军校昆明分校,毕业后被分配到楚雄看守飞机场,未能上前线的李文涛心中很是愤懑,盼着能上前线奋勇杀日寇。一次偶然 ,李文涛得上前线的机会,参加了腾冲战役。</p><p class="ql-block"> 李文涛说:“日本鬼子实在可恨得很,在中国横行霸道,烧杀掠夺,必须把他们打出去。”看他说话时那种极度憎恨的表情,可看出他对当年日寇侵华行为非常愤怒,这是他想争取上前线参加抗日战争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战场上,李文涛英勇抗战的同时,也身负多处伤,有的伤疤至今仍然在,尤其是他腿上的枪伤疤痕。在那个枪林弹雨的岁月里,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李文涛老人讲述他参加抗日战争的经历,我的脑海中闪现出千千万万个抗日战士,他们为了拯救水深火热的中国,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说他们是民族英雄一点不为过。</p><p class="ql-block"> 我们等了一小时左右,水城志愿者慰问团赶到了李文涛家,远在遵义姓夏的一位中年男子也相继赶来,因他的父亲年龄很大,不便出门乘坐交通工具,特委托他的儿子代表他来看望老战友。李文涛一见到姓夏的晚辈,误以为是他的老战友,双手紧紧地握着晚辈的手,很是激动。当得知他的老战友因身体状况来不了跟他见面时,他深情地对夏姓晚辈说:“你回去转告你父亲,我很想念他。”“想念”一词从老人的嘴里发出,那是多么的珍贵。是啊!他们是生死战场上同患难的战友,残酷的战争缔造了他们深厚的战友情,他们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p><p class="ql-block"> 大家一起与老人及其家属吃了一次团圆饭。午饭后,休息一会儿,顺便做一些活动流程的准备工作。到下午两点时,仪式即将开始,此时正是李文涛午休的时间,经与他本人商议,让他坚持一会,把庆祝仪式搞完再送他去床上休息,老人爽快地答应了,可见其精神状态还是挺不错的。</p><p class="ql-block"> 在庆祝仪式上,志愿者代表有关基金会为李文涛老人捐赠4000元钱,以及一些生活物资。令大家开心的是,他接过钱后,一张张地数,数钱的方式依然是一根手指伸进舌头上蘸一下,然后开始数。看到老人还能亲自数钱,大家为他而感到欣慰。</p><p class="ql-block"> 当主持人请李文涛老人讲几句时,他说:“谢谢各位,谢谢各位,永远地记得各位的良心。”老人的话虽简单且简短,但语重心长,意义深刻。这里说的良心,我可以理解为爱心和热心,以及关爱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十多年来坚守的一颗初心。这几种心汇聚成李文涛口中的“良心”,与其心心相系。</p><p class="ql-block"> 仪式搞完后,接下来就是吃蛋糕。老人家属早已为其准备一份大蛋糕,大家分吃着香甜的蛋糕,一起为李文涛老人祝寿,愿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享受新时代的美好生活。</p><p class="ql-block"> 在此很值得提一个人,她叫伍秋明,曾是一名报社记者。多年来,她走访了很多黔籍抗战老兵,为其送去慰问金和生活物资,将他们当年的抗战经历一一记录下来。2023年10月中旬,伍秋明组织贵州散文学会采风团赴云南开展“重走远征路”采风活动,看望和慰问抗战老兵,听他们讲述滇西抗战的故事,参观滇西抗战博物馆等地。为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2025年5月11日至19日,辽宁、贵州两省40余名散文作家,从贵阳出发,途经楚雄、腾冲、畹町、瑞丽、芒市,龙陵、松山、盘州、晴隆等地,日夜兼程,风雨无阻,行程3600余公里,完成“重走中国远征路”采风活动。5月22日,贵州多名散文作家又参加了辽宁省散文学会组织的“重走抗联路”采风活动。</p><p class="ql-block"> 参加了两次采风活动的会员曾经对我感慨:“重走远征路、重走抗联路,真的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让我们知道了什么叫不畏强暴,什么叫不屈不挠,也深刻领会了只有国家强大才不受欺辱的含义。”</p><p class="ql-block"> 此时,当我面对当年为抵御外侮、保家卫国而投笔从戎的李文涛老人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听着他讲述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禁不住潸然泪下……</p><p class="ql-block"> 离开老兵家时,阳光仍暖。原来所谓“岁月静好”,正是无数个李文涛们,用青春和伤疤换来的。而我们能做的,便是记得这份“良心”,让他们的故事,永远被时光珍藏。</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四、深切缅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我们会永远记住您</b></p><p class="ql-block"> 文/ 潘银璋</p><p class="ql-block"> 好久没回老家了,清早起来,父亲对我说:“儿子,清明节快到了,我们去老家上坟吧。”</p><p class="ql-block"> 我们攀着山路来到二爷爷的坟前,磕头、烧香、跪拜,忙着忙着,二爷爷打鬼子的故事便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二爷爷名叫潘伦富,1923年5月1日出生在开阳县花梨镇龙坡村。村庄前面有一条小河,河的中间有一墩大石头,像龙一样盘旋在水里,从河岸到石墩到对岸,塔上几棵木头变成桥就能过河,称为“龙坡渡”。以前从瓮安到遵义,人们沿着老鹰岩古道下来,从这里渡河过去。</p><p class="ql-block"> 1935年1月1日,二爷爷像往常一样在山上砍柴,突然看到一支队伍来到龙坡渡口。他们纪律严明,有的帮老百姓挑水;有的帮忙做饭、打扫卫生;有的抬着木棒把桥加宽。二爷爷一打听,知道是红军,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红军从这里渡河往楠木渡、遵义去后,二爷爷心里便产生一个愿望——就是加入红军。</p><p class="ql-block"> 1944年5月的一天晚上,二爷爷正在做梦就被几个人抓住,送往镇里才知道是捉去当兵,被糊里糊涂送往广西桂林,编入国军第三方面军20师120团1营4连2排。</p><p class="ql-block"> 1945年5月20日凌晨5点36分,国军收复桂林全州县的战斗打响。主攻部队是120团、189团,主要向日军占领的老鹰山1075阵地发起进攻。 </p><p class="ql-block"> 日军占领老鹰山后,他们早就在险要地带修建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并且妄想利用碉堡、战壕阻挡国军进攻。120团2营在攻打的途中遭遇到日军大量的炮火阻击,牺牲了不少战士,该1营4连2排上了。</p><p class="ql-block"> 排长刘小松冲在最前面,二爷爷和战友们举着冲锋枪,纷纷跟在排长后面,向敌人所占领的高地冲去。敌人碉堡里的子弹,骤雨一样在战士们的身边“嗖嗖”作响,不少战友纷纷从二爷爷的身边倒下。当战士们冲锋到敌人阵地前的小山土堆旁边时,敌人的炮火更猛了!刘小松观察了一下对全排战士说:“我和潘伦富从后面穿插过去吸引敌人火力,你们准备好手榴弹,把它们全部向敌人阵地投去。”说完一边向敌人开火,一边向旁边小路冲去,二爷爷跟在他后面。但当他们刚冲出去十来米时,刘小松胸部连中两枪,中弹后还大喊:“小日本,我和你们拼了。”然后举着机枪向敌人扫射,日本鬼子有不少倒在他的枪下。“排长,排长。”二爷爷抱着刘小松往后撤,敌人又向刘小松连开数枪,子弹从二爷爷的耳边飞过,打掉了二爷爷半边耳朵。战士们看见了,用尽全力将身上所有的手榴弹向敌人投去,不要命地向敌人阵地冲锋。23岁的刘排长,就这样静静地倒在爷爷的怀里!</p><p class="ql-block"> 敌人的阵地遭遇到国军强大的炮火后,4连迅速攻占了1075阵地,他们总算为收复全州县城挺进了一小步。</p><p class="ql-block"> 1075阵地是收复全州县城外围的一道重要屏障。国军虽然占领了它,但东西两面都是敌人的阵地,距离日军最近的工事只有500米左右,完全处于敌人的迫击炮和机枪火力范围内,形势对国军很不利。</p><p class="ql-block"> 5月22日晚9点,从连部到营部、团部的电话线被日军炸断,连部无法向上面汇报战斗情况。</p><p class="ql-block"> 连长段科拿着钳子、胶布,带着通信员冲出去,检查线路。二爷爷和几个战士跟在他们的后面,日军炮火,不停地在阵地周围轰炸。 </p><p class="ql-block"> 段连长、二爷爷他们戴着钢盔帽、弯着腰,顺着电话线的路线,时而匍匐前行,时而跳过土堆、石块往前跑,整个身影完全在敌人的炮火下穿行。</p><p class="ql-block"> 他们跑到阵地前面的土坎下面,发现电线被炸断了,战士们迅速将线接好。这时“啪”的一声,一发炮弹在距离他们约5米的土坎上方爆炸,尘土盖得他们满身都是。二爷爷抱住连长说:“回去吧!连长。这儿太危险了。”连长抖抖身上的泥土,神情坚定地说:“不能回去,如果线路不通,敌人反扑上来,连里就无法向营部报告。我们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线路接通。”说完又朝着炮7火前进,经过8个多小时的查找,终于接好了5个断线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敌人的炮击更猛了,刚刚修复的工事被炸塌,连长用电话向各排指挥说:“为了守住阵地,消灭敌人,必须加固工事和防炮洞。”说完,他亲自带领战士们修筑工事。下午3点,二排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机枪声,连长担心前沿阵地失守,害怕敌人反扑,他决定去观察一下。于是把铁铲放下,拍拍身上的泥土,钻出掩蔽部,向二排方向跑去。刚走出几米远,敌人一发炮弹落在他身边爆炸,连长身上多处负伤,鲜血流遍全身,卫生员迅速赶来给他包扎。二爷爷冒着炮火,抱着他大喊:“连长!连长!”过了一会儿,段连长渐渐苏醒过来,望着大家,断断续续地说:“……没有把小日本……赶出中国,是我……最大的……遗憾。”说完就倒在二爷爷的怀里,壮烈牺牲了。 </p><p class="ql-block"> 晚上6点,代连长接到营长的电话,说7点准时向日军发起进攻,营长命令大家一定要把这股日军消灭,收复全州县城。</p><p class="ql-block"> 战士们匍匐在战壕里,两眼放射出仇恨的眼光,等待着总攻的命令。偏偏这时,天公不作美,“哗哗哗”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战士们在雨中用枪瞄准敌人的阵地。“啪啦”,2营的迫击炮对着日军开火,敌人基本没有想到国军会在大雨中对他们发起进攻。炮火过后,4连的战士像猛虎一样向日军的阵地冲去。这股日军,他们居然临危不乱,迅速向冲锋的战士们发起反击,不少战士倒在敌人的枪口下,血水混合雨水,瞬间染红了老鹰山的整个阵地。189团包抄到日军后面,向他们发起猛烈的进攻,日军前后受到夹击,兵败如洪水一样,失去了战斗力,大部分被国军歼灭,少数举手投降。国军一鼓作气收复了全州县城,紧跟着收复了桂林的广大地区。</p><p class="ql-block"> 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后,二爷爷知道国军要打红军了,老百姓又要遭殃了,他以治耳伤为理由回到了老家。</p><p class="ql-block"> 二爷爷身体素质好,是村庄的百岁老人,疫情那年去世。孩子时候,他常常给我们讲的是:当了几年糊涂兵,但杀了不少鬼子。每到清明节,他都要往广西方向挂束白纸,表示对战友们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四月,温暖的阳光亲吻着山野,清明的风吹拂着大地的脸庞,我们站在二爷爷坟头。</p><p class="ql-block"> 我真想对他说:“二爷爷,我们今天幸福的日子、和平的生活,都是您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我们会永远记住您!和平会永远记住您们”!</p> <p class="ql-block"> <b>我的爷爷是贵州草鞋兵</b></p><p class="ql-block"> 文/ 赵华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全面抗战的烽火瞬间燃遍华夏大地。贵州,这片偏远而坚韧的土地,70万各族将士毅然决然地出黔抗日。他们脚蹬简陋的草鞋,身着粗布军装,武器装备更是匮乏不堪,然而,他们怀揣着对祖国的赤诚与忠诚,以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在那残酷的八年抗战中,他们打满全场,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悲壮战歌。</p><p class="ql-block"> 国难当头,我的大爷爷赵通帮、二爷爷赵老贵和爷爷赵方平,怀着满腔的热血和对国家的担当,毅然奔赴抗日前线,成为了贵州70万草鞋兵中的一员。</p><p class="ql-block"> 爷爷赵方平于民国17年(1928年)出生在贵州省麻江县隆昌乡六堡村一个穷苦的畲族农民家庭,家中兄弟三人,他排行最小。由于家境贫寒,他从小便替人看牛为生,在苦难的生活中挣扎成长。</p><p class="ql-block"> 抗日战争爆发后,按照当时“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征兵政策,爷爷家兄弟三人必须出一名兵役。那年的初秋,大爷爷赵通帮已长大成人,他穿上草鞋,带着对家乡的眷恋和对敌人的仇恨,毅然决然地奔赴抗日疆场,去报效国家。</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查阅相关资料,看到了大爷爷他们出征时的一幕。有记者看到他们脚穿草鞋、装备简陋,好奇地问:“你们穿草鞋,冬天不冷吗?”一个士兵回答道:“你家妈,老子都没打算活到冬天。”这句话,简单而又决绝,道出了他们视死如归的决心。他们出征时,没有鲜花簇拥,没有掌声相送,只有那沉重的步伐和坚定的眼神,就这样悲壮地踏上了征程。</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大爷爷在枪林弹雨中侥幸存活了下来。然而,命运却没有放过他。1938年,他奉命参加了著名的武汉保卫战。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日军的炮火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大爷爷和战友们在泥泞的战壕中与敌人殊死搏斗。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长江,但他依然坚守阵地。最终,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他倒在了血泊中,壮烈殉国。</p><p class="ql-block"> 当阵亡通知书送到家中时,全家老少悲痛欲绝,哭声回荡在破旧的屋子里。按照当时的规定,国府给8块大洋的抚恤金,但要到位于省城贵阳的省民政厅去领取。那时兵荒马乱,从家乡六堡村到省城贵阳有300里的路程,徒步要走三天,一路上匪盗猖獗,家里人担心有命去领,无命回来。无奈之下,家里老人只能放弃了用生命换来的抚恤金。</p><p class="ql-block"> 四年后,二爷爷赵老贵长大成人。此时,抗日战争到了危急关头,“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国府四处征兵抓丁。有钱人家派到壮丁的,可以出钱向穷人家买人顶替。我二爷爷赵老贵就是在1942年替有钱人家当兵,穿上草鞋,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千里奔赴缅甸抗日。从此,他音信全无,生死未卜。或许他在异国他乡的丛林中与敌人浴血奋战,或许他倒在了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成为了无名的英雄。</p><p class="ql-block"> 爷爷赵方平老人健在时,每当谈起这段往事,他眼中总是闪烁着泪光。他说,当时小小的六堡村,出去当兵参加抗战的就有十人,像大爷爷、二爷爷这样战死疆场或者至今没有音讯的就有九个,只有他幸存下来,真是九死一生啊!他生前还能一一数出他们的名字。我听到他讲的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悲壮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1943年11月,正值抗日战争紧要关头,为了抗战的需要,南京国民政府电令贵州省政府主席吴鼎昌要在二个月内完成扩修黄平旧州机场任务。当时贵州省政府紧急调令黔东南、黔南、铜仁等地民夫10万人奔赴黄平旧州,修建机场,给帮助中国抗日的美国飞虎队备用。麻江县派民夫4500人,我们六堡村派了80人。</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爷爷赵方平只有15岁,他成了麻江4500名修建机场民夫中的一员。小小年纪,就为抗战出一份力。当时正值严冬,寒风如刀,民夫们脚穿草鞋,睡在牛棚、猪圈和临时工棚里,衣被单薄,根本无法入睡。可恨的是各级长官,层层盘剥民夫的口粮和菜、钱,民夫们吃不饱,干活慢一点便遭皮鞭打。更让人愤怒的是那些美国飞机和卡车,在工地上横冲直闯,任意碾压民夫,根本不把民夫当人看。美国人驻扎在黄平富绅邓十万家,看见人家姑娘漂亮,就调戏人家。爷爷赵方平老人说:“国土沦陷,要当亡国奴了,即使是富人,也活得没有尊严!”</p><p class="ql-block"> 从黄平旧州机场苦干两个月回来,1944年春,年仅16岁的爷爷赵方平被抓壮丁,穿上自己亲手编织的草鞋,参加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八军何绍周部,从麻江向云南保山进发。他们徒步一月,一路上风餐露宿,历经艰辛。到达松山后,他们立即参加了著名的松山战役。在那场战役中,日军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和精良的武器,负隅顽抗。爷爷和战友们冒着枪林弹雨,一次次发起冲锋,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血战数月,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松山的每一寸土地。同年10月,他们终于占领了松山。</p><p class="ql-block"> 战事结束后,爷爷旋即随部队回防广西柳州。一次,在柳州与日军遭遇,双方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一个日本兵把爷爷压在地上,用刺刀狠狠地刺向他。在这生死危急时刻,爷爷从绑腿里抽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向鬼子身上一戳,将日兵刺死,死里逃生。随着日军的节节败退,爷爷脚穿草鞋,随军先后收复柳州、长沙等地,一路北上,收复失地,直至抗战胜利。</p><p class="ql-block"> 抗战胜利后,爷爷被迫随国军到东北与解放军作战。1947年1月,爷爷在吉林省德惠县与解放军作战中,被解放军俘虏。解放军优待俘虏,知道爷爷出身贫寒,又是被抓壮丁来的,很同情他的遭遇。爷爷在解放军部队里看到,部队官兵平等,纪律严明,吃穿一致,他感触很深。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改造后,爷爷毅然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任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二纵队第六师师部电台马达班通讯员。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后,爷爷第一次穿上了部队发给的布鞋,甩掉了草鞋,从此告别了贵州草鞋兵生涯。</p><p class="ql-block"> 爷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后,先后参加辽沈战役、锦州战役,解放东北。随着东北解放,他随部队奉命进关,参加三大战役,随后准备参加渡江战役。</p><p class="ql-block"> 部队到达河南陈州时,爷爷因为征战多年,不幸身患重病,不能随部队转战南方,解放全中国。部队领导很关心他,安排他到陈州医院治疗。三个月后爷爷病好,但当时他所在的部队已转战广西、海南,之后部队又有新的作战任务,爷爷已经赶不上原来的部队。根据上级指示,爷爷作为伤病军人,集中到湖北省荣军管理学校学习,待本省解放后回原籍工作。</p><p class="ql-block"> 1949年11月麻江县解放,爷爷得知这一消息后,非常高兴,立即找上级领导开介绍信。他很快拿到一张军人简历表和一封介绍信后,于1950年11月18日回到贵州省麻江县政府报到。当时麻江县长左清溪同志根据爷爷的情况,安排他回到隆昌乡参加土改工作。</p><p class="ql-block"> 土改结束后,我爷爷赵方平先后在县供销、烟草部门工作,直至退休。</p><p class="ql-block"> 2012年1月6日,我爷爷赵方平老人84岁在家中与世长辞。他要去找他的大哥、二哥去了,他归队到70万出黔抗日的贵州草鞋兵中去了。但他的一生历经枪林弹雨,为国出力,解放后又在基层默默无闻工作,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