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逍遥乐

秋是时光的鎏金岁月，当第一片枫叶染上绯红时，整个天地便成了被夕照浸透的绢帛。我站在山巅，看云霞将层林尽染，那些深浅不一的红啊，像极了少女心事在宣纸上晕开的朱砂，每一笔都写着欲说还休的缠绵。

晨雾是夜的未竟之语。它们缠绕在芦苇梢头，将银丝纺成透明的鲛绡；它们栖在蛛网上，把露珠串成星子的遗骸。我伸手接住一滴坠落的晨露，掌心便盛着整个宇宙的微光。远处传来捣衣声，木杵与石板的轻吻惊起白鹭，它们掠过稻田时，翅膀扇动的气流恰好托住一片飘零的银杏，那金黄的弧线，像极了去年今日你转身时扬起的衣角。

暮色中的秋水最懂相思。夕阳将云絮揉碎，撒在湖面上便成了千万片金箔。偶尔有鱼跃出水面，鳞片抖落的光点便在涟漪中开成转瞬即逝的昙。对岸的枫林突然簌簌作响，千万片红叶同时翻飞，像在焚烧一封封写给大地的情书，那些灰烬化作蝴蝶，扑向渐渐浓稠的夜色时，我忽然听见时光断裂的脆响。

秋雨是天空的七弦琴。它们斜斜地织着，将瓦片敲成编钟，把芭蕉叶弹成绿玉盘。我坐在檐下，看雨滴在积水里画同心圆，每个涟漪都藏着云朵的絮语。忽然一阵急雨，打落满院桂花，那些金色的小星星便浮在青石板上，香得让人想起你鬓边那支总也簪不正的玉搔头。

夜来月色浸秋裳。银河倾泻而下，在古井里酿成忘忧的琼浆。蟋蟀的琴声从墙根传来，与更漏声应和着，数算着流年的沙漏。我拾起一片梧桐叶，对着月光细看，那些纵横的经络里，分明流淌着我们错过的夏天。风过时，它从我指间滑落，像一封未寄出的信笺，投向大地的邮筒——那里已堆满时光的雪片，而我的思念，才刚刚开始泛黄。

我坐在梧桐树下，看阳光穿过那些半透明的叶片，将斑驳的影投在青石板上，仿佛大地正在誊抄天空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