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童 年 四 季 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郑子文</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五、亲情难割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乡月入梦来。 </b></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过了大年,到初三后,亲戚间就开始走动拜年了。我家的亲戚不多,在本村的,主要是我的干妈家;在外村的,则有姨姨、舅舅和姑姑家;但姑姑家离得太远,又是山路,那时我幼小,所以走动不是太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正月初三,妈妈给我打点了一竹篮馍馍,让我一个人去给干爸干妈拜年。干爸家姓刘,家住村口西侧,临河而居;记得干爸家是一个四合院,居住着干爸和他弟弟两家人。干爸家有两个儿子,都比我大,没有在一起耍过,只有他的长子刘庆文在运城盐化局工作。因与二姐同城,再加上我这层关系,两家处得很近;离开沁县后,我每年都要去二姐家,二姐曾带我去拜访过他,其他都毫无记忆了。只记得当年我去干爸家拜年时,干爸干妈都对我很热情、很高兴,做了丰盛的饭菜款待我,就连他家养的那条很凶的大白狗也对我很亲近,居然不咬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到与刘家认干亲的事,则是因我家几代单传,我上面本有两个哥哥,但都相继早夭;而我又自小体弱多病,干爸见此情况便主动认了这门干亲;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干爸依着刘家儿辈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文”字给起的。我从小好文,长大后和文字打了一辈子交道,大概和这有一定关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初三给干爸拜过年,初五、初六后,三姐便带着我到姨姨、舅舅家去拜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姨姨与我家最亲最近,除正月拜年外,每年都要去几次,住一些时日。当然,亲戚相交,也是礼尚往来,除三姐带我去姨姨、舅舅家外,姨姨也常带表弟、表妹来我家住几天。舅舅们来我家,我记得是在我过生日的时候;他们来时,还要给我带生日礼物——“圪栾”(音)和“线串子长命锁”(见注解)。我过生日的时候,也是我家最隆重热闹的时候。可见不仅在我家,在亲戚家我也是最受重视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长命锁,亦称“寄名锁”“百家锁”,流行于全国各地区。其材质多为金银宝玉,常制成锁状颈饰,錾刻“长命富贵”等吉祥文字及麒麟、莲花等图案,承载长辈对孩童祛灾祈福的愿望。是儿童满月、百日、生日的吉祥物,常与金手镯、银手镯作为儿童佩带的礼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金锁与银锁是富贵人家的饰物和礼品。在乡下的穷人家买不起这样贵重的东西,就用红线绳将“乾隆通宝”或“康熙通宝”的铜钱穿起来代替长命锁,那也算很隆重的了。我生日时,舅舅们赠我的就是这种钱锁;我很高兴,因为在那时铜钱也是儿童的一种玩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乾隆宝通是清代钱币中含铜量最高的,品相最好。乾隆宝通外,康熙朝的钱币也不错,其它朝的就差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清朝钱币中最宝贵的是“罗汉钱”。罗汉钱是康熙年间由户部“宝泉铸造局”特为庆贺康熙帝六十寿辰而铸的一批钱,又称“万寿钱”。该钱呈金黄色,钱文“熙”字左部少一竖,“通”字采用单点书写,背面铸满文“宝泉”标识铸造机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民间传说则是康熙朝有一位将军在西藏打仗,因军饷缺乏,遂令人将一尊铜佛熔化后铸了一批钱币,以资军饷。因铜像的心是金的,故而铸出的钱中有一定的含金量,品相十分好看。民间能得到一枚,就十分宝贵,作为玩物收藏或作礼品信物赠人。</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圐圙(kū lüè)的介绍</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这里说的圐圙,是指长治、晋中一带专为儿童做的一种满月、百日、生日时的食品,我们这里的人叫作“圪恋”(音)。各地的圪恋形状不同,但都是烤制的环形面食。如晋东南的像一个环形玉佩,汾阳一带像孙猴子头上戴的紧箍。(如上图所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圐圙一词源自蒙古语“库伦”(ᠬᠥᠯᠥᠨ),原意为“用围栏圈起的草场”,后演变为地名专用词,常见于内蒙古、山西、河北等地,如内蒙古的“马家圐圙村”、山西的“南圐圙村”等。汾阳一带常把圈圈念作“圐圙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陕北、山西等地将其发展为面食名称(如满月礼的“面圐圙”)和婚约信物,内蒙古则演变为春节油炸食品“油圐圙”,体现饮食文化融合。</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陕西的圐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姨姨家在八里外的连家庄,村子坐落在一片岩石冈上,东临故县镇,西接南仁;村前一条大河浩浩荡荡向东而去。一般情况下,这条河很文静,水深处约一米有余;每到姨姨家,我便常和表弟“忠厚”到河里玩耍,到背湾处脱得净光,跳到水里游泳戏水,玩得不亦乐乎。夏秋之交,水势暴涨,大河滔滔而下,卷起波澜;南面临河一带的庄稼地尽被淹没;河面上漂浮着茭子、玉米、南瓜、西瓜、树枝树干,甚或临河人家的家具、什物,一泻而下,声势骇人。我俩便站在村边的岩岸上看“刮河”(沁县人将暴雨之后大河暴涨,冲击两岸,摧毁沿岸农田、临河人家建筑,河中庄稼、农家的家具杂物等漂流而下的景象称作“刮河”)。村中大部分人也会前来临河观看,更有一些胆大的青壮年下到河床边,打捞顺流而下漂到近岸的家具什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姨姨家是亲戚中最穷的一家,也是和我家最亲近的一家。姨夫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大公无私,热情好客。他年轻时扛长工,抗战时打游击,解放后历任村党支部书记,但家境一直没有好起来。在我的记忆中,每次去他家,总见姨姨忙着闹面(沁县将磨面、碾面称为闹面),家里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虽然穷,但姨夫待我像待亲儿子一样;每次见我,总要专门到故县镇给我买两个干馍回来。1972年冬,我回老家处理家事,住在姨姨家。姨夫对姨姨说:“子文回来了,先把那十几斤麦子推了吧(磨面),过年的事到时再说。”我听了,感动得暗中落泪。姨夫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慷慨豪迈,让人感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姨姨是我最亲的亲人,每到她家,她总是想尽办法照顾我,拿家里最好的东西给我,捡我最爱吃的食物做给我吃。有一年夏天回老家,姨姨见我进门,赶忙从瓦罐里倒出还剩不多的软米,泡在盆里;第三天又把挂在院子里的干粽叶洗了,煮软后给我包粽子吃。在外多年,总觉得城市人吃的江米(软大米)粽子寡淡无味,没有老家的软米粽子有滋有味、吃得香,姨姨让我多年后又尝到了儿时端午的味道。姨姨健谈、话多,和姨姨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道不完的往事;有人说我记性好,其实我家的许多陈年旧事,大多是姨姨告诉我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97年,姨姨到离石来看我,我高兴极了,想尽办法招待她。我专门买了布料,照着城市老太太的衣着给她做了一身衣服,把她里里外外打扮一新。姨姨身材好,经我一装扮,居然有了一副城市老太太的风韵,完全没有农村贫穷老人的寒酸了。我真心实意地期盼姨姨留下来,让我为她养老送终,我觉得孝顺姨姨就是孝敬我的母亲。可是姨姨就是丢不下她那个穷家,放不下她的孙孙们;住了不到一个月,就非要回去不可。无可奈何,我只好送她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姨姨回去后,我知道两个表弟家境都不好,便每年挤一点钱寄给姨姨,作为她的零花钱。姨姨逢人便夸耀她有个好外甥;其实在我心里,总觉得愧对姨姨对我的恩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我与表弟连中厚,这是2023年我带着三姐、五妹和孩子们回乡探亲时,在饭桌上照的一张我与他的合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喜欢姨姨家,还因为我的表弟和表妹,尤其是表弟忠厚。他比我小一岁,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常在一起玩耍;他淘气,我爱哭,在一起玩不了一会儿就闹起气来,还互相撕打;可是生完气一会儿又和好如初,真是“离不得,见不得”的一对活冤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懂点事后,我们就再没有生过气。我们一起在河里玩水,一起捉松鼠、玩“叫牛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60年我上初一,暑期长假时,我曾回乡度过饥荒,在姨姨家、姑姑家、两个舅舅家分别住过半个月。四个亲戚家数姨姨家最穷,吃的最差。记得那年姨姨家攒下一大瓮谷糠,不多时就把一瓮谷糠都吃光了;吃得我们肛门疼痛,拉不下来。在其他亲戚家,虽然吃得好、能吃饱,但都没有在姨姨家过得舒心顺气,就算饿肚子也觉得愉快欢乐。那次回乡,我与表弟相处得更加亲近。我俩一起下地干活,一起上边山砍柴、割荆条、学编箩头(附注:荆条、箩头)、打胡基(附注:胡基),一起到舅舅家摘松果、采蘑菇和木耳,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参加工作后,表弟也曾专程到离石看过我,我帮他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那时物资奇缺,不好买),还赠给他一本绣像《三国演义》,他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显摆他有这样一个表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表妹春梅和小表弟忠留都比我小,但都像对亲哥一样待我,对我亲近又尊重。前些年表妹在太原打工(做保姆),常抽时间来家看我,姊妹们相处无间。后来,她的儿子、女儿分别结婚生子;家里虽然仍十分困难、需要钱花,但为了帮子女看顾孙子、外孙,不得不舍弃工作回了老家。回家后她仍十分想念我,逢年过节总要打电话、发微信聊天向我问候,姊妹间的亲情由此可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姨姨一家对我恩深义重。1971年我回乡调查家庭问题时,有的亲戚怕我因此惹麻烦,又怕牵累他们,就劝我说:“子文,你别闹了,你家的问题就是人家说的那种情况,你再闹也没用。”我听了,难过极了。还有的亲戚避我唯恐不及,竟与我断绝了关系。唯有姨姨、姨夫,从精神上、生活上支持我;表弟忠厚更是利用他在家乡的关系,为我跑前跑后,给我提供了不少情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在患难中才知亲属的远近亲疏,我永远也忘不了姨姨一家。</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注一:割荆条、编箩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荆条:是一种多年生灌木。它的枝条可以编农用盛物工具。编农具的荆条不是随便从这种灌木丛上割下来就可用的。而是上一年將旧灌木砍去,下一年长出了新的枝条;是顺顺溜溜一根一根,又柔软,又有韧性,可以用来编框。老的荆条有支叉,又粗,缺乏韧性,是脆的,所以不能用来编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箩头:是一种农用器具,用来盛放东西,担瓜果、粮食、送粪等劳动用的。汾阳人称其为“拢子”。拢子扁担是农家常用的词汇,因为二者是匹配的工具,用扁担挑了拢子才能运送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过去农民是自给自足,所以如何选择割荆条、编箩头,一般农家都会。这些知识都是忠厚弟弟教给我的。</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注二:捣胡基</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胡基,官名胡墼,是一种类似未烧制的土砖,分土基和泥基两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捣胡基(沁县人称作捣胡积),是制作土砖的一种办法。具体步骤是:1、先在地里挖出适合捣胡基用的自然湿土(不是人为浇水变湿的),运到打胡基场地。2、在场地上开辟一小块平地,用石杵捣瓷实了,整理成镜面一般平整光滑。3、将捣制胡基的模框放于整平的工作面上,然后在框内撒上草木灰。4、将湿土放于模框内,土要高于模框平面。5、用石杵进行有节奏的锤捣,捣到土与模框上面平齐时,顺势将模框的一条活边踢开,一个胡基就完成了。然后先将它立起来,再搬到放胡基的场地,像垒墙一样将胡基竖立着摆放好,候土基风干后就可垒墙用了。沁县没煤,缺砖,盖房、垒墙都是用胡基代砖来建设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抹泥基:是制作泥基的办法。拉回土,搅拌上麦秸,加水和成泥;然后将泥放到模框中,用泥瓦匠用的抹子把泥面抹得与模框一般平齐;最后将模框轻轻抽掉,等这块泥坯干后就可用了。所以抹泥基用的场地很大,抹好的泥基一块一块摆放在场地上,等它风干后才能搬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捣胡基是个苦力活儿,一般壮劳力一天能捣400块,我们那时是十几岁少年。表弟忠厚一日可捣300块,我就差了,一天可捣200多块。</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农民正在用石杵捣胡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我和表弟到二十多里外的山上砍柴,一人担回一担;他一路上换肩自如,一口气走十里也没问题。我虽然也学会了换肩,但肩膀没有锻炼,走不了半里就得换肩,走得满头大汗;换过两次肩就得歇一歇,表弟却轻松自如,不喘气,不出汗。因为我,一路上磨磨蹭蹭,二十里的路走了三个小时。农村的孩子和城市里的孩子就有这么大的区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姨姨家的村边有一条差不多这样宽的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我和表弟从小就常在这条河的僻静处玩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舅舅家在大山山麓的一个小村庄。</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形似舅舅家的大山地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思绪总是收不住,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正月里到姨姨家后,还要到舅舅家走亲戚。舅舅家在二十里外的边山“老窑窟”村,老窑窟居住着十几户人家,都姓李,同宗同族,说起来家家都是我的舅舅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窑窟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面山背冈,村子坐落在土山冈上,房前屋后、地埂边上长满了花椒树;每到深秋,村周围红彤彤的一片,花椒香味弥漫整个村子。村前一条小道蜿蜒向上,盘曲伸向山顶分水岭处的“碾砣盘”,翻过碾砣盘,就到了沁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前是小山岗和对面大山夹成的一道深沟。南北沟坡上长满了杨、柳、杏树、核桃等杂树。沟底一道山溪沿沟而下,清澈明丽,流水潺潺。沿沟而下,因山势断裂、山洪冲刷,形成不少深潭,断岩边形成许多小瀑布;秋季洪水暴涨时,水势浩大,瀑布泄入潭底,声势骇人,潭周围飞珠溅玉,每到艳阳高照的正午,还会形成彩虹,十分美丽。冬季则凝结出许多冰挂,似山景、似玉雕,十分好看,直至初夏时仍有冰挂的残留,故潭中水清冷逼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溪水南边山坡上,从沟底的杨、柳、果木等杂林带再往上,便是一眼望不到顶的松山。松山蔓延十几里,一直延伸向山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60年我回乡度假时,曾登上半山的松林里打松果。满山的松树都是粗可盈抱的大树,一棵棵笔直向上;站在树底张望,四周都是笔直的树干,遮天蔽日,一望无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森林里阒无一人,寂静中不时传出一两声山鸡“呱呱”的叫声,偶尔窜出一只松鼠或兔子,冷不丁吓人一跳。有时,一阵山风吹来,山风呼啸,树枝乱摆,让人几乎喘不过气。一个人独处深山,不禁觉得后背发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里地处山区,人烟稀少,常有狼、狐出没。每到深夜,狼嚎狐叫声不断,与满村的犬吠声交织在一起。如此特别的景象,只有在舅舅家才能体会到。我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摘满了一口袋松果,匆匆回村。那年回去,我上松山四五次,摘回松果二百余斤;我走后,五舅特意将松果晒干,抖出松籽,又跑了几十里路把松籽卖了,把钱汇到了汾阳给我。我觉得五舅也太较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窑窟山上狼多,故村里养的狗也多,足有二三十条。这里的狗很凶很猛,行人过村,没有本村人护送,很难穿村而过。可也奇怪,自打我小时候来舅舅家拜年,到1960年回来度假,村里的狗居然没有咬过我,只在听到我脚步声时吠两声,一看到我就不叫了。难道是应了“狗不咬外甥”那句古话吗?怪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山里野兽多,狐狸、山猪、獾子常在夜里出来祸害庄稼。五舅家自留地的玉米、南瓜被狐獾等动物咬得稀巴烂;五舅很气愤,便在地里搭了窝棚,晚上拿着火枪,让我和他住在地里看护庄稼。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山野夜宿的经历,心里既紧张又新奇;有拿着火器的五舅相伴,心里的好奇多过紧张。静夜里山风吹拂,呼吸着夹带庄稼香味的空气,弯月斜挂山巅,满天星星闪烁,真是一种难得的奇景。而狡猾的野兽们居然没有来光顾,我为未能遇到凶险、体验斗争,心里不免有些许遗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回乡,还有一桩奇遇。五舅家南山底的自留地边上长着一棵桃树,大约有六七年树龄了。我随五妗到地里摘豆角时,发现树上结满了桃子;桃子很大,半边已泛白泛红,正是清脆好吃的时候。摘了一颗掰开,放到嘴里一咬,香脆奇甜的汁液从牙缝里沁入喉咙,畅快极了。我在豆角架旁摘了一篮子桃子,大家都奇怪自家地里还有这样好吃的桃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打那以后,我每隔一天就去地里摘一篮子桃子回来;到半个月后我离开老窑窟时,大半树桃子都快被我摘光了。1989年五舅到吕梁看我时,我还向他打听这棵桃树;他说,自打我走后,这棵树就再没有结过桃子,一生只结过一次果。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和这棵树的缘分吧?它生来就是为我结果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窑窟嫡亲的亲戚有四舅、五舅两家,正月里走亲戚,两家各住一天。那时大舅已亡故,二舅、三舅都在战争年代当兵后没了踪影,四舅、五舅都是退伍军人,四舅在村务农,五舅是大队会计。老窑窟是一个自然村(小队),归属连家沟大队。我留恋老窑窟,不仅因为它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更因为这里住着我至亲至近的亲人。而今,四舅、五舅都已离世,只有五舅给我留下了一个表妹“孝梅”。孝梅聪明好学,嫁到沁源,抚养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大学毕业、事业有成,长子“云高”现为山西证券公司领导,同村人都羡慕不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正月里从舅舅家拜年回来,过年的全部活动就结束了,时光转过一周,新一年的生活重新开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未完,待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舅舅家的村子周围、房前屋后长满了花椒树,一到秋天红彤彤一片,花椒香味弥漫于空气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我和五舅夜间在山上的自留地里照地防狐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舅舅家村子对面是一座长满松林的大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我曾独自一人在大山里摘松果、采蘑菇木耳。</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