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脚下那铺天盖地的灰灰菜，<span style="font-size:18px;">像存在主义者突然宣布的“荒原”——绿得荒谬，绿得理直气壮。</span></p><p class="ql-block">我一脚踩进去，回望当年打猪草的小姑娘，挎起篮子挥舞镰刀，蹲下去便是一片江山，刨根铲叶满载而归的快乐仿佛昨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野草缝里，几茎小葱探头，辣椒细竹似的，挑着星子般的红绿。晨露悬在叶缘，明亮的眸子眨眨巴巴，向我问好。我伸手，想摘一把“鲜”，却触到一张微凉的蛛网，热情的蜘蛛用丝线把葱、辣椒、露水和我，一并织进它的经纬。我成了它幽默的客体，想攫取滋味，反被滋味攫取。</span></p><p class="ql-block">漫步乡间小路，透过厚重的旧棉絮般的晨雾窥视，那锈迹斑斑的铁锁被时间反复咀嚼，<span style="font-size:18px;">发出无声的悖论，</span>星罗棋布般网着家乡冰冷的大门。此起彼伏的斑鸠调，在树梢、在屋脊，那是亘古不变的乡音。持之以恒地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练习笛卡尔的“我咕故我在”，一声高一声低，循环往复。</span></p><p class="ql-block">轰隆隆由远而近的鸣叫声，原来是过路的载砖车，<span style="font-size:18px;">红砖摞成小火堆，在雾里一明一灭；像尚未展开的“绝对精神”需要一间厨房、一座烟囱、一个茅厕，仿佛在说：自由不是逃离因果，而是把因果砌成自己想要的形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村里有人正修建屋舍。</span>四野辽阔，星火尚远，归田尚早，只把这一簇灰灰菜、一声斑鸠、一缕蛛网捧起，珍重这微型的丰收。</p><p class="ql-block">人注定无法回到原点，却永远携带原点。我贪婪家乡的绿色在我的肺泡里进行光合作用，让斑鸠把“咕——咕——”写进心跳的节拍，让蜘蛛把辛辣与葱香织成毛细血管的新图式……</p><p class="ql-block">家乡是美的起源，诗的尽头。有激发唤醒灵感之魅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9.7于家乡葡萄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