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神女赋

木然

　　余尝观夫天地之浩渺，察阴阳之变易。玄穹垂象，若神工之绘宇；太阴凝魄，似仙娥之弄影。坤舆吐纳，纳山川之灵秀；潇湘钟灵，孕天地之奇珍。于斯灵境，有神女出焉，其姿容之绝艳，风神之逸迈，诚非世间凡俗所能窥测也。

　　神女者，禀冰蟾之粹，毓芷蕙之精。其容也，皎若秋月之临华池，清似寒泉之出幽谷。眉如远黛，含春山之秀色；目若秋波，流灵慧之清光。鼻挺而雅，似琼瑶之雕琢；唇红而润，若樱桃之绽蕊。脸若银盆，泛玉脂之华彩；发如乌云，垂青丝之柔婉。

其形也，曳素影以拂星汉，轻若飞鸿之掠空；披霜縠而御空青，飘如仙子之凌霄。纤腰楚楚，动则如弱柳扶风；素足纤纤，步则似流云踏月。广袖翩翩，拂则带起香风阵阵；长裙曳曳，行则留下绮梦悠悠。皎兮若广寒误堕，遗世独立于尘寰之外；翩兮似冰羽栖汀，超尘脱俗于俗世之中。

　　至若溯洄乎苎萝烟浦，云雾缭绕，如梦如幻。神女容与乎琉璃寒泓，湖水澄澈，似镜似鉴。素足轻移，踏碎琼漪之碎月，波光粼粼，似碎金之洒落；云袂翻雪，卷起幽涧之生霆，雷声隐隐，若天籁之奏鸣。芙蓉浦深，涵虚梦稳，神女于斯，梦入桃源之境，忘却人间之愁；蘅皋路迥，暗度芳馨，香气袅袅，如仙乐之飘散，沁透人心之脾。

然忽焉！风云变色，天地为惊。玄昊訇裂，若苍穹之崩塌；霆霓贯瞳，似电光之疾射。霹雳訇訇，碎玉宇之明镜，星辰失色，如丧魄之魂飞；金軿辚辚，碾瑶圃之春荣，花草凋零，若败军之将亡。惊顾处，玄璧沉渊，倩影倏迸冰华散，如流星之坠落，璀璨而短暂；回飙急，游龙蜕骨，素裾纷若雪魂零，似柳絮之飘飞，凄美而哀伤。

　　尔乃椒殿椒房，訇化玄铁千钧锁，锁住千峦之眉黛，如囚龙于浅滩，失其自由之志；姑苏台榭，骤腾祝融万丈舌，焚桂棹兮断归程，似焚林于野火，毁其安乐之巢。星精凝泪，缀玉阶而莹莹生寒，泪如珍珠，洒落人间之悲；铅华泻地，掩鸾镜矣瑟瑟损形，形若枯槁，尽显沧桑之态。霓裳裂帛，迸鲛珠兮坠寒潭，珠如冰粒，沉入深渊之底；冰弦绝响，委焦尾乎烬余腥，弦若断丝，留于残梦之余。

　　悲夫！溯游目极，故国青圭，齑粉扬尘雾，如大厦之倾颓，毁于一旦之间；烟鬟溅赤，贞魄逐飞镝，似娇花之摧折，逝于瞬息之时。螭吻怒啮坤轴坼，地动山摇，若天地之崩裂；金枢倾仄，日月无光，似乾坤之颠倒。玉阶吮脂玄冰结，血凝成冰，尽显残酷之景；血篆苔铭，痕留岁月，铭记悲惨之事。十载铅华，尽没寒漪浊浪，如梦幻之泡影，消散于无形；一炬烽烟，永隔湘皋旧灵，似阴阳之两隔，难再续前缘。

白鹄咽霜，裂素绡于遥碧，声如哀乐，诉尽离别之苦；青鸾焚羽，閟璇渊之瑶扃，形若残烛，燃尽生命之光。姑苏冷月沉西澨，唯见鸱夷载魄，浮沉逝水，如孤舟之飘荡，无依无靠；越宫苔石沁朱殷，犹闻帝子啼竹，斑染湘綎，似悲歌之回荡，不绝于耳。

　　神女凌虚，终返故溪。残阳熔金，赤琰奔流凝血泪，泪如江河，流淌无尽之哀；寒鸦突唳，故玉衔悲若星崩，声若裂帛，震碎人心之弦。荇藻萦簪，缠冰骨兮蛰寒濑，骨若寒玉，隐于清冷之水；澄漪铺练，永栖真魄于幽泓，魄若幽兰，静守宁静之境。

幽魄啸苍穹，声撼九重云阙：“宁委霜縠于寒漪，葬浊淖而骨销形槁；岂效莺燕啭金笼，媚穹苍以窃残生！”此言也，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似利剑寒光，斩断懦弱之念。其志也坚，其情也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诚可敬可叹也！

　　噫吁嚱！赤骍蹴踏，芙蓉锷折委泥淖，英雄末路，壮志难酬之悲；谁拾残霓，瘗香骨于沧波淼，仁者有心，怜香惜玉之情。吾甘化飒飒流飚兮，殉彼江蓠薜荔，与神女同生死，共命运；绝令汗青镌孤啸兮，岂任贞魄没蒿藨，让精神传千古，永不磨灭。

乱曰：

湘水汤汤，霜刃寒芒翻雪縠，波涌悲思，似诉神女之冤屈。

烟波万顷，暗泣坤维陨贞淑，雾笼哀愁，如掩世间之惨苦。

溯洄道阻，裂帛声摧璇霄舞，风传悲音，若奏离殇之乐谱。

溯游雾深，玄珠光黯堕重渊，云隐幽梦，似藏往昔之华敷。

环佩空谷，余响铮铮逐云散，音留天地，如铭不朽之魂骨。

神光渊寂，一瞬永劫付沉湮，光逝岁月，若刻沧桑之纹路。

寒潭万古，独淬冰轮精魄冷，水凝坚贞，似铸永恒之贞固。

蒹葭苍苍，白露凝血化玄珪，草染悲色，如绘凄美之画图。

千祀兴亡，尽蚀丰碑此长恸，史载兴衰，若书无尽之悲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