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县城拾萃（三章）

平湖秋阳

灿灿一树桃花红

大道旁，悬崖边，一树桃花，灿然开放。

因为她离家不远，因为她就在到超市的必经之路，每次经过她的身旁，我都要驻足观望，欣赏她那美丽的姿容，端详她那灿烂的笑脸。

这是一树多么美丽的桃花哟！她已不是我早年印象中的桃花，她的花朵已不是那种单层和双层花瓣，而是由多层花瓣层层叠叠组成。她的枝条旁逸斜出、长短参差、疏密有致、婀娜多姿，只有无所不能的造物主才可以创造出这么优美的形态。一朵朵鲜艳的花朵密密麻麻的绽满枝头，大红的颜色，仿佛枝条上跳跃着一簇簇红色的火焰；娇嫩的花瓣，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淌下一滴滴红色的液体。

不由你不遐思飞逸，不由你不记起“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诗句。虽然没有“人面”，仅此一树桃花，就可以使你心醉神迷，就不辜负孕育了整整一个冬季而后灿然开放的春天。

我是去年偶然间看见这树桃花的。记得那是立春后不久的一个早晨，我迈着轻快的脚步到超市购物，一丝春风吹来，浑身感到十分清爽。忽然，我的眼前一亮，我发现我的右前方有一树灿烂的花朵，鲜红艳丽，娇嫩欲滴。周围是有些空旷的山岩，背后是波平如镜的长江水面，鲜花静静的开着，在碧绿的江面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我记得我当时是有些呆住了，我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久久的伫立在路边，凝视着那树鲜花，就像凝视一个绝色的少女。当时我以为是梅花，以为只有梅花才有这般娇艳，才会在这样的早春开放，几经询问，才知道她叫红叶桃——一种新培植的专供观赏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白乐天的笔下，桃花是在百花开尽以后才开的。看来，却不尽然。是山寺的桃花开的太迟，还是岁月沧桑，桃花已具有凌寒欺霜的风骨？个中原委，唯有春风知。

桃花开了，在这钢筋水泥环绕的悬崖边，在这寒气犹存的早春里。她是那样清纯，清纯得不忍触摸。她是那样圣洁，圣洁得不容有任何亵渎。

几度斜风细雨，盛开的桃花开始凋谢，桃树的枝条上开始长出细小的嫩芽。渐渐的，剩余的花瓣也全部谢去，只留下满树桃叶。想不到的是，桃叶也是红色的，一种殷殷的猩红，依然那样灿烂，依然象一树跳跃的火。

桃花谢了，但我心中的桃花依然。因为我知道，再过一个冬天，春天还会再来。只要有春天，就会有桃花。

皑皑白雪压琼枝

暮春四月，艳阳朗照。杏家湾绿地，皑皑白雪压琼枝。

是雪么？在这百花开尽、绿草如茵的季节，在这热气渐炙、夏装飘飘的时候。

理智告诉我，这不是雪。但是，我更愿意把它看成雪。在我的眼里，它本来就是雪。

你看，在那纵横交错的枝条上，在那细小椭圆的叶面上，积淀了一层厚厚的白。这些白是那么的洁净，那么的柔美，枝条微微低垂，厚厚的白覆盖其上，就像白雪轻压在枝条上，形成优美的曲线。树枝的全身都被白覆盖，唯有枝条的下方，偶尔露出一点点绿，显示出枝条的本色。枝条或长或短，或高或低，洁净的白也随枝条或凌空飞出，或俯首低垂，千姿百态，各具风姿。每当看到眼前的美景，都不由想起画圣吴道子的深山瑞雪图。

四周到处是一片绿色，树是绿色，草是绿色，就连草树之间的椰子灯也多是绿色，唯有这丛巨大的树枝上积淀着一层厚厚的白——一个万木争荣的春天盛开着一幅晶莹剔透的“冬”。

记得树枝上的“雪”也是逐渐形成的。开始星星点点，就像初下雪时，少量的雪花飘洒在树枝上，此时的“雪”只是点缀；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越下越大，树枝上的雪也越积越厚，大约半个月左右，“雪”终于堆满了整丛树枝，成了整丛树枝的主宰。

很多个清晨和黄昏，我在杏家湾绿地漫步，常常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细细欣赏眼前的“雪”景。终于有一天，我抛开浪漫，仔细研究起这丛“雪”来。原来，积“雪”的树是由十来丛相同的灌木组成，每丛灌木又有四五根枝干，这些枝干细而长，每根枝干的四周均匀的分布着很多细长的枝条，灌木的枝干和枝条相互交叉，相拥相携，十分茂密。枝干和枝条上开满了无数白色的花，这些花很小，直径约一厘米左右，每朵花都由五片米粒大小的花瓣组成，花瓣之间长着十几根细小的花蕊。这些花朵虽然很小，但层层叠叠，难计其数。由于花瓣、花蕊都是白色的，数目又多，不仔细观察，便成了满树的雪花。

“这是什么树？” 有一次，我向别人请教。

别人告诉我：“这是紫尔木。”

“紫尔木？”我有些吃惊。我知道紫尔木是一种枝干韧性很强的灌木，本地很多，主要生长在山坡悬崖边。这种树很贱，也很不起眼，除了坚韧的枝干常被石匠用来作锤把一类的材料外，平常人们是很难仔细看它的。想不到将它栽到城市绿地里，竟也成了城市的一景。

满城黄花壮秋色

在新县城，栽得最多的花恐怕就是黄花槐了。

在大道边、梯道旁、广场内、公园中，在一切可以种植花草的地方，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黄花槐的身影，它们一排排、一丛丛、一片片的被栽种在新县城的土地上，在无边的秋色中，开放着黄色的花朵。

细细观察，黄花槐的花朵分两种黄色：一种稍淡，大约是明黄；一种略浓，大约是金黄。明黄稍显稚嫩，金黄更加成熟。两种颜色中，我更喜欢后者。

黄槐树的花朵在盛夏里孕育，在夏末秋初开放。它们开放的时间很长，从夏末开始，一直开到深秋。寒风萧瑟，冬日迫近，他们才褪尽浓妆，开始新的积累和孕育。可以说，在整整一个秋天，黄槐树担负起扮靓新县城的主要任务。

黄槐树的花朵为什么是黄色，植物学家自有他们的解释，他们的解释无疑是正确的。然而我却固执地认为，黄花槐的黄色是因为它们吸收了大量的阳光，因为太阳的光芒是金色的；是因为它们是在秋天里开放，因为秋天也是金色的。

一千多年前，黄巢咏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戴黄金甲。”七十多年前，毛泽东咏菊：“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在他们的笔下，菊花不畏霜露，是坚贞的象征。黄花槐是近几年才普遍种植的，它们没有菊花幸运，没有人为他们写诗填词、歌咏传颂，也没有嗅到它们的香味。然而，他们却以自己的生命张扬着自己的特色和个性。

我之印象最深的是，黄花槐是花中的平民。

黄花槐价格低廉，适应力强，不论夷险肥瘦，哪里有泥土哪里就能生长，于是栽植广泛，于是便有了满目黄花映新城的景象。

黄花槐朴实无华，它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桃花的鲜嫩娇艳，没有樱花的高贵灿烂，没有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它是那么平常，平常得毫无特色，以致于虽然遍地开放，却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更难得到人们的喝彩。

黄花槐很多，多得就像新县城的老百姓。不稀则不贵，也像新县城的老百姓，虽是新县城的主体，但却成了芸芸众生。然而，正是这众多的黄花槐，撑起了新县城秋景的半边天，使少花的秋季也变得如此丰富多彩、风姿绰约。

黄花槐在秋天静静的开放，它常常低着头，不管人们对它作何评价，都默默地按照自己的生命轨迹运行，行使着自己的天职，无怨无悔，一年又一年。

（写作于2010年，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