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王堆“地下图书馆”的生命张力----长沙游历之三

湘左屏藩颍秀池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走进湖南省博物馆,参观了1972年发掘的长沙马王堆文物陈列展,一号墓出土了跨越2000年辛追夫人的不腐遗体惊艳考古世界,而辛追夫人的儿子利豨(xi)三号墓出土了流光溢彩的简牍、帛画重现历史沉香,蕴藏着惊人的生命张力,让冰冷的文物有了温热的血脉,激活了长沙城的一段远古记忆。</span></p> <p class="ql-block">湖南省博物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据博物馆资料介绍:三号利豨墓中不仅出土了戈、剑、弩机等大量实战兵器,而且还出土了13万多字的帛书、简牍,这些简帛大部分都是已经失传千年的古籍,包括《黄帝内经》、《道德经》、《周易》等重要文献,均为战国至汉初的文献抄本。很多简帛更是首次问世,如《相马经》----现存最早的相马著作;《五星占》----现存最早的天文学著作;《五十二病方》----中国迄今发现最早、最完整的古医方专著;《长沙国南部地形图》----迄今发现最早、编制最准确的军事地图;《导引图》----目前世界上最早的呼吸运动图谱……帛书内容涉及哲学、军事、天文、地理、医学、艺术等领域,堪称汉代“地下图书馆”。</span></p> <p class="ql-block">帛书</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驻足在展厅橱窗内“驻军图”帛书影印前,展板介绍这是我国发现最早的黑、红、青三色彩绘军事地图,整幅地图上南下北,与今天地图的方位相反。据历史学家考证,这幅图所描绘的区域位于今天湖南九嶷山与南岭之间。除了山脉、河流,中央标有“指挥部”,其周围还着重标出了呈梯次配置九支军队,还用篮色圆圈标注村落居民点。蜿蜒的边境线与密集的烽燧标记,我们仿佛还能依稀感受到西汉初年金戈铁马的岁月。</span></p> <p class="ql-block">《驻军图》原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为了佐证“驻军图”的历史真实性,馆藏资料作了详细说明:据《史记·南越列传》记载,吕后临朝五年(公元前183年),推行盐、铁等战略物资禁运到南越国的政策,南越王赵佗认为,是利豨在朝廷挑拔所致,他恼羞成怒,于是“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吕后闻讯后大怒,派遣隆虑侯周灶出征南越,作为驻守长沙国高级军事将领的利豨,义不容辞随中央军抗击南越国。这幅图很可能就是利豨在驻军布防时留下的,历史资料还原了 “驻军图”真实性,印证了历史时间的吻合性。</span></p> <p class="ql-block">《驻军图》示意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史书对这场征战的记载极为简单,但展厅内的一幅《车马仪仗图》帛画,让我们一睹长沙国最高军事将领利豨校阅三军的英姿。这幅长2米多,宽1米的帛图《车马仪仗图》,是中国保存最早的帛画之一。画中的利豨头戴长冠、身着长袍、腰佩长剑,走在最前面,一副威风凛凛的武将气派。帛画整个画面共有200多人,兵中有车兵、步兵、骑兵三种,从左到右分为四个阵列。左上方是二排侍卫,簇拥着墓主人利豨缓缓前行,左下方是近百人的方阵击鼓鸣钟的场面。右上方是整齐的车队,每车都驾四匹马,右下方是14 列纵队组成的骑兵。整幅画以利豨为主角,所有的人物、车骑都围绕着利豨而展开,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恢宏的场景定格了利豨在一生最耀眼的时刻,佐证了《史记》记载的第二代长沙国轪侯利豨“年十八嗣位,掌长沙国军务”的史实。</span></p> <p class="ql-block">《车马仪仗图》原图</p> <p class="ql-block">《车马仪仗图》示意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目睹了利用天象占验吉凶的《天文气象杂占》,全书以朱墨两色,绘了云、气、恒星、慧星约250幅,其中31颗慧星图都有名称,正确记载慧星尾部背离太阳的规律,此规律在西方直到1531年才被欧洲人发现。看到《五星占》更是惊掉下巴,描绘了各行星长达70年位置记载。有一段金星的记载,准确地记载了金星亮度的变化,准确地计算出了金星与地球会合周期是584.4日,只比现在的583.92日误差不到半天;土星公转周期是30年,比今天的数值只多了0.54年。神秘的星空吸引着古人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的细致观察,严谨记载着行星轨迹和亮度变化,才计算出金星会合周期580多日、土星公转周期30年,这样默默无闻的精确记录,闪耀着智慧与理性的光芒,令人叹为观止。</span></p> <p class="ql-block">《五星占》局部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对历史考古学家来说,展厅内的帛书文字更是探索考古全新知识、纠正考古认知偏差的力量源泉。看到馆藏的帛书残片比照拼接,不知道花费考古学者多少心血。从博物馆资料介绍,马王堆出土的帛书,由于年代久远,受水汽影响,帛书粘连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块泥砖。研究人员把帛书放置氮气的空间内,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裱,大部分帛书残片已经缀接归位,一部分帛书残片还未缀接归位,另一部分则找不到残片,只得留空。经过50年的缀接研究,残片连接后进行释读,留空处通过史实资料,史学专家进行上下文推测,呈现了更大想像价值,2024年8月在马王堆考古发掘50周年之际,考古团队薪火相传重新修订出版了《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共七册,收录了出土的13万余字简帛文献及释读。</span></p> <p class="ql-block">《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共七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看着展厅出土的《相马经》帛书残片,共残留了5000多字,从留空看估计还有2000多字。《相马经》叙述了养马、相马、治病等方法手段,着重阐述了马的眼睛周围的经络、经脉、眼神,以此来判断马的优劣:一等逮鹿,二等逮麋,三等可袭乌,四等可以理天下。国内有些专家认为,被誉为国宝级文物“马踏飞燕”铜奔马,脚踏的不是燕,而是乌鸦。在那个纵横驰骋的时代拥有优良的战马,也就有开拓疆域的力量和速度,西汉初年虽然忙于休养生息,但关系的国家的安全、军队的强盛,汉朝中央政府从未放弃养马产业发展。利豨作为军事将领虽然生活在南方,但并不影响他对战马的喜爱、钻研和收藏。</span></p> <p class="ql-block">《相马经》原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橱窗中《五十二病方》闪烁着中医博大精深的光芒,一万多字详细记载了治疗52大类疾病的药方,以及在子类下的103种疗法,包含了内科、外科、儿科、妇产科、五官科等学科。在治疗方法上,除了汤药法,还有外治法,如敷贴、熏、灸、拔火罐、外科手术。在外科手术中,记载了割除直肠内痔疮或瘤子的方法,进一步证明名医华佗记载有真实可靠的依据。占出土帛书总量三分之一的医学书籍,还有《阴阳十一脉灸经》、《足臂十一脉灸经》等经脉专著,体现了早在2000多年前,中医的医学体系、治疗观点已初步确立。</span></p> <p class="ql-block">《五十二病方》原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看着帛书《养生方》,现存3000多字,记载了防止衰老、增进体力、滋阴补阳、美容黑发等180 多个方子,很多养生方法至今还在使用。“一夕不卧,百日不复”, 强调睡眠对养生的重要性;有一个甜酒酿冲鸡蛋美容方子,甜酒酿第一天冲一个鸡蛋,第二天冲二个鸡蛋,第三天冲三个鸡蛋,这样循环往复,21天为一个疗程,药食同疗,令人“强色益美”。 这幅长1米,宽0.5米的《 导引》图,全图4拍共44个不同人物的形象,男女老少皆有,有的伸展双臂,有的弯腰屈膝,有的跳跃腾挪,是模仿动物运动与养生相结合的养生术,中国五禽戏、八段锦可以能在这儿溯源。这种遵循天道、顺应自然的理念,在璀璨文明中折射出中国古人智慧。</span></p> <p class="ql-block">《导引》示意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们走进一座沉睡了2000多年的地下图书馆,看到涵盖多个领域的帛书,为我们了解秦汉先民许多惊叹的成就,提供了宝贵的史料。成就2000多年地下图书馆的辉煌,我认为有以下因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一得益于利豨家境殷实:西汉初期还没有纸张,通常用竹筒、木牍来书写,一本书有时需要编缀成百上万的竹简和木牍,十分沉重,阅读和搬动都十分不便。马王堆只出土了四种是竹筒、木牍,其余50多种全部是造价不菲的帛书,如果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支撑,就无法达到如此辉煌。利豨身份地位高,组织许多专业人士负责撰写,从中看到中国汉字从篆隶、古隶到汉隶的发展历程,书写年代跨越战国末到汉朝初,这样的贵族做派,让沉寂的历史有了张弛的呼吸,让文明的传承有了跃动的脉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二得益于利豨兴趣广泛:从利豨的藏书中得以窥见一个楚国贵族公子的兴趣爱好、知识结构,他以黄老思想为本,修身养生,重视阴阳数术,了解兵家、儒家之学,有良好的读书习惯,日常使用这些文献资料,珍爱这些书本才随身葬品。利豨的珍藏,并非为了向后人展示,而是为了他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享受这些知识和智慧,恰恰是陪伴灵魂永存的“生命补给”,闪耀中国古人杰出的思想和智慧,得以穿越2000多年历史,让我们对秦汉思想文化曾达到高度依然有无穷的想像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三得益于西汉初年文化政策:刘邦入咸阳时,萧何就先封取秦朝法律条文、地理图册、户籍档案等文献资料。西汉创立后,立即广开献书之路,中央设立藏书机构,有利于文化的继承和传播,有利于贵族私家藏书。当时著名学者刘向、刘韵父子先后负责整理官府藏书,大力拓展国家藏书规模,达到保存文化遗产、传承学术思想、辅助政治决策、统一价值观念的目的。</span></p> <p class="ql-block">萧何图像</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承嬗离合,万象更新。文字是文明流转的载体,也是架起一座通向历史深处的桥梁,一个没有文化的民族是没有灵魂的,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只能口耳相传,增加了中断文明的可能性。长沙马王堆汉墓不仅是一个逝去的家族,更是一个耀眼的时代,其中折叠的文明几乎涵盖了西汉以前整个中国历史,它用帛书、竹简等物质载体,传承思想知识等精神力量,两千多年的中国文字依然释放着磅礴生命,中华文明在迭代赓续中亘古绵延。</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