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尔村秋行：风裹稻香，步踏诗行

深山幽竹

　　云南师宗龙庆乡的河谷里，秋意正悄悄漫进黑尔村。梯田叠着鎏金浪，老树枝桠把影子斜斜扫过田埂，连“九瀑十二潭”的流水，都裹着秋阳的暖，慢悠悠淌着。

山巅的云，是风揉软的棉。

没什么分量，就轻轻搁在青黛色山脊上，不飘，也不落，像在等谁伸手，摘走这捧软乎乎的秋。

稻田分着两半的秋。

这边金穗子垂着脑袋，每粒都裹着光，风一吹，“沙沙”声里全是盼头——再等几天，就能把仓撑得满满当当。

那边田垄空了大半，新翻的褐黄土露着，零散稻茬立在地里，是大地写的短诗，歪扭却满是实在的劲儿。

伸手接风，指缝漏下两种香。

熟稻的甜混着新土的腥，缠在一块儿，是秋最真的味道。

石桥是溪的骨头。

青石板被磨得发亮，驮过沾着晨露的布鞋，也载过扛着稻捆的沉实身影。

溪水在桥下哼旧调，从爷爷的爷爷那时传到现在，没什么章法，却比戏文还耐听。

草叶的腥、石头的凉，顺着溪沟绕进村里。

漫过墙角的青苔，渗进砖缝里。

抬手望山时碰着雾，软得一捏就散，小水珠沾在睫毛上，凉丝丝地痒，忍不住弯了嘴角。

飞塘瀑布藏在山坳后。

先听见闷响，是水砸在石头上的劲儿，顺着风撞进耳朵，连心里的烦绪都被震松了些。

转过结籽的狗尾草，裤脚沾着毛茸茸的籽，视线突然亮——白练从崖上跌下来，不是直愣愣的坠，是晃着的、鲜活的跌，碎成千万颗银珠。

溅在青灰岩石上，又顺着石缝淌成细流，绕着崖脚转圈，像在跟石头撒娇。

水汽扑在脸上，凉丝丝的。

混着崖边松针的清，鲜得像刚摘的野果，咬一口，连呼吸都轻快了。

　　师宗飞塘瀑布！山水泼成黄缎，跌进绿海溅惊雷，站边上被自然浪拍懵，这野瀑爽感手机装不下～

田埂边万寿菊正艳。

橘红花盏朝着太阳，一朵挤着一朵，把田埂染成条晃眼的花带，连蝴蝶都舍不得飞远。

老乡的竹篮里盛着花，花瓣沾着小颗露水，晨光一照，亮闪闪的，像有人偷偷往橘红里撒了把碎金子。

谷场那边静悄悄的。

打谷机歇在墙角，蒙着层薄灰，竹筐叠得整整齐齐，等着过两天装满金黄的稻粒。

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谷场跑，手里攥着半熟的稻穗，你追我赶的笑声，落在晒谷坪的石板上，脆生生的。

背着影子走。

脚踩田埂，软乎乎的，是新松的土在轻轻托着脚，每步陷下去一点，又被稳稳托起来。

手拂过溪岸的草，露水沾在袖口，干了之后，还留着点草的青气。

耳朵里装着三重声：瀑布的轰隆、稻穗的沙沙、孩子的笑声，叠在一块儿，是秋最安闲的背景音。

每一步都浸在韵脚里，每一步，都离黑尔村的秋更近一点。

迎面撞见扛着空竹筐的老乡。

草帽沿压着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手里还攥着把带泥的青菜。

看见我就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块儿，指着谷场的打谷机：“西边田割完晾着哩，等太阳再晒两天，就开镰打谷，到时候来尝新米！”

风又起了。

稻浪推着菊香往谷场飘，连雾都裹着暖，是掺了稻香、混着盼头的温软。

站在田埂回头望。

云还在山巅，溪还在桥下，老乡的身影往家的方向去，空竹筐在臂弯里晃，谷场的孩子还在追着跑。

黑尔村的秋，顺着脚印、裹着这份期待，悄悄钻进心里——不是猛地闯进来，是像雾那样慢慢漫过来，把心填得满满当当。

往后想起，连梦都沾着这股香与盼。

一睁眼，仿佛还站在那片半黄半褐的稻田里，风裹着诗，等着打谷的秋，正一块儿吹过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