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一堂关于“记得”的人间课

情有独钟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暮色漫过具茨山时,我正蹲在柏树下给新冒芽的小棘苗浇水。沈砚之提着盏纸灯从山下回来,灯面上画着简单的莲花纹,烛火在风里轻轻晃。</p><p class="ql-block">“阿棘,”他把灯放在石阶上,从袖袋里摸出叠黄纸,“今日是中元节,该给山里的老魂送些纸钱。”</p><p class="ql-block">我直起身,看着他将黄纸折成元宝,指尖动作熟练——去年今日,他也是这样,带着我走遍山涧与破庙,给那些无主的魂灵烧纸钱。有个饿死在破庙的老乞丐魂,收了纸钱后还絮絮叨叨谢我们,说“能买碗热汤喝了”。</p><p class="ql-block">“今年不用走太远。”我从袖袋里摸出把柏子,混在黄纸里,“柏子有灵气,烧了能帮他们挡些阴风。”</p><p class="ql-block">我们提着纸灯往山后走,路过老槐树下时,树上的鸟妖突然扑棱着翅膀下来,嘴里叼着片红叶:“阿棘姐,沈先生,我也想给去年救我的老道士烧点东西。”去年暴雨,它被雷劈中翅膀,是个云游道士救了它,后来道士在山里圆寂了,就埋在槐树下。</p><p class="ql-block">沈砚之笑着点头,帮它把红叶夹在纸钱里。纸灯的光映着鸟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p><p class="ql-block">到了山后的空地,沈砚之划着火折子,纸钱燃起的烟带着柏子的清香,飘向暮色深处。我想起三百年前的中元节,老刺猬妖还在时,曾带我去山脚下看人类祭祖,说“不管是人是妖,记得就是最好的念想”。那时我不懂,直到它化成灰,我才明白,原来“记得”本身,就是一种温柔的守护。</p><p class="ql-block">风卷着纸灰飘远时,沈砚之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纸灯的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连影子都缠在一起。</p><p class="ql-block">“明年今日,我们还来。”他说。</p><p class="ql-block">我点头,看着远处的纸灯在风里晃,像落在人间的星子。原来中元节从不是阴森的日子,是活着的人,借着烛火与纸钱,跟那些离开的魂灵说“我还记得你”,是人与妖,都懂的、最朴素的温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