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画家画的美国空军飞虎队陈纳德将军 宋安群

宋安群

陈纳德将军（90/70cm）文祖铎绘

桂林著名画家文祖铎为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创作的油画《陈纳德将军》横空出世，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在抗战胜利80周年回顾，依然有其艺术感染力和生命力。

作为架上绘画题材（或言类别）的重头，美术史上的人像油画作品流传下来不少，其题材以画名人为主流，显见选择范围的逼仄。囿于意识形态的规制和极端民族主义的偏狭，也许还有民族艺术审美的惯性使然，我国数十年来形成了油画人像绘画对象就那么几类人的固化格局。尽管近年油画人物题材选择有所宽泛，对于缺乏中国抗战史、抗战中的外国援华史缺乏了解的人来说，“美国佬”陈纳德被选取为人像油画描绘对象，也许仍属不可思议，甚或惊世骇俗之举。

陈纳德何许人也？二战历史的真相渐渐浮现，陈纳德的形象也渐渐明晰。抗战期间，在美国还未宣布参战、中国国军空军与日本空军飞机架数比率是1:53，国军仅有91架飞机可以作战的时候，陈纳德率领100架美国飞机以美国志愿军的名义参加中国抗战。当美国正式宣布参战后，他是盟军美国空军参谋长，兼国军空军参谋长。他协助蒋介石、宋美龄重新组建中国空军，指挥美国和中国空军作战。其率领的美国驻华空军有2万人，保有飞机1000架。其战绩，有好几个版本。据现今美军第十四航空队飞虎协会副会长米勒提供的数字是，仅仅1943年3月到1945年8月，陈纳德率领的美军第十四航空队就在中国领空击落日机1281架，击伤588架，炸毁地面日机1057架，炸伤618架，击沉日舰110万吨，击毁机车1079台，桥梁580座。另外，其航空队抗战期间冒险飞越喜马拉雅山从印度给中国空运了70万吨外援物资，来往运输军队3万人次…

陈纳德在中国生活了8年，与桂林最重大、最直接的关联是，按照蒋介石和宋美龄的部署，建立美中空军混合联队，1943年11月1日在桂林成立，由陈纳德指挥，指挥部就设在桂林。这是中国抗战史的重大事件。从此，桂林成了抗战期间中国国军空军和美军空军空战和空运的重要指挥中心。亦因此，陈纳德率领的美军、国军空战、空运的战绩，与桂林有着极为重要密切的关联。另外，美国第十四航空队，在桂林上空牛刀小试了一次，击落过8架来犯的日寇飞机，一时在桂林传为英雄佳话。

选取陈纳德入画，显见具有令人瞩目的新意，体现了桂林油画家文祖铎钻研抗战历史，尊重美国援华抗战历史，高瞻远瞩的眼光，不囿于意识形态束缚、摆脱极端民族主义，禀具国际主义的襟怀，同时体现了画家敢于向流俗挑战的胆识。

作为人物画，画幅的构图首先破局，画的不只是陈纳德头像，还画了桂林山水，两者不是合为一体，而是图案式的上下各一。陈纳德是具有国际影响的抗战英雄符码，山水就显然喻指了中国大好河山。历史与当今连成一体的蓝天白云，以及在高天飞行的盟军空军飞虎队的战机，这一切，无论人和物，都具有深刻、形象的象征意义，以小见大，以一当十，可以说是中国抗战武装力量和抗战作战场景某个角度的缩影，也是国际反法西斯阵线与整个中华民族意志的代言。

于是，就将二战国际反法西斯联盟与东方主战场中国实为一体的性质明白昭示出来，将昔日旧中国的激烈战事气息与今日新中国的社会安宁景况关联起来。悠悠历史在此定格，凛然正气今天却仍在弥散，内涵十分深刻。

构图从新意中见深意。陈纳德半身像凌空推出，后背衬之以云端战机，隔云在桂林山水上空浮现。历史的天空与当下的云天勾连，青绿的山水衬托褐色如山的半身人像，叙述的是悠悠往事，逝去人物的音容仍与山水同辉。

陈纳德形体厚实，主色深褐，具有庞大的体积感，对其下山水形成重压之势。衬托其下的桂林山水，画家处置为平齐画幅底线，浅淡轻灵的水少，厚重的山多树浓，山峰起伏连绵一体，远景中景近景融合成浑厚一块，形成了一个深绿色的托底基座，遂既不失秀美纤秾，又仍具坚实稳重的力度，足可承载陈纳德的如山身坯，因而画幅构图显得均衡，整体和谐。这画幅构图的处理，妙就妙在居上的人像占地大，托底的山水占地小，看似难免俗忧的头重脚轻，非常走险，但是画家游刃有余，援引奇石玩家能以微薄底座垫托巨石的手法，以一条低矮的山水为底座，垫托起了大山巨峰似的人像主体，有效地解决了容易导致画面失重的问题。写实却超越，超越却写实。这是一种诗性的绘画言说。这种构图，一般只配颂圣文化语境里的革命领袖独享，而今画家赋予了陈纳德。确实，陈纳德为什么又不可以然呢？画家的深刻思考，正义激昂逆反俗世，艺术魄力跃然画外。

文祖铎向以山水画家闻名于世，其画风独标一帜，没有愧对桂林山水和祖国河山。本次偶露峥嵘，操觚油画人物，而且一上就是一个高高的平台，笔触抗战史重要人物美国将军陈纳德，亦见画家不凡的政治和艺术把控功力，着实没有愧对桂林历史和中国历史。

陈纳德形象刻画细腻、准确，坚韧的面部肌肉似在炫示自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深刻的皱纹言说着这美国将军蔑视硝烟战火带给自己的折磨和沧桑，抿起着下吊的嘴角似乎是在刻意憋住他的勇敢和坚毅不使其外化而藏于内心，深邃的眼窝似乎在悲悯地放眼中国辽阔的蓝天，魁梧挺拔的身坯象征他必胜的自信。所谓相由心生，生动的外形就这样通过画家的笔触将英雄的性格和精神面貌传述了出来，由此我们似乎再次听到了陈纳德全力援助中国抗战的心声：“等到最后一个日本人离开中国时，我将高高兴兴离开中国”。

桂林山水的描绘可圈可点，选景独具匠心，选取众所周知的人民币20元背面那幅桂林山水的图景为主，凡山石，凡绿树，凡流水，乍看起伏有致，工细交集得好似一条图案截图，实却是深色浸染细腻写实一派的油画叙述，很传神地体现了桂林山水神姿仙态的特质。

陈纳德背景那鲨鱼形态的P-40战机入画，既巧妙体现了陈纳德美军空军将领身份，同时也暗喻当年他领导的美军空军叱咤风云无往不胜的战斗力和这支军队永远不忘幽默浪漫的独特个性。

人为地蓄意遮蔽某时段的历史，无疑是剥夺了其当代人的应有知情权，以及妄图继续剥夺后人应有的知情权，这只会引起其当代人苏醒摆脱愚昧后反弹性的愤懑，引发揭秘解密以还原历史真相的迫切诉求。智者会顺应这种诉求，作出各种努力，甚至进行冒险性的探索，亲力去尽量还原历史的原貌。每个个体人的力量总是绵薄的，但是，如果每个人一次揭剥了遮蔽历史的污物那怕一个平方毫米，也会使历史又一个平方毫米地接近真相，总好过人人都缄默继续接受原封不动的遮蔽。油画《陈纳德将军》，揭剥了遮蔽在历史躯体之污物，使其原先蒙尘的一角骤然放出光彩，一定程度上使历史更接近真相，是很有政治价值和艺术价值的作品。

据桂林日报报道，陈纳德夫人陈香梅到访桂林市，该油画已由桂林市政府作为礼品送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