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溪口的清晨

羽清子

　　晨光熹微时分，尤溪口在秋日的薄雾中缓缓苏醒。昨夜宿于此地，原只为毗邻樟湖镇，方便赴那场一年一度的七夕崇蛇盛会。不曾想，这个寻常的清晨，却给予我以不寻常的馈赠。

　　六时的溪边栈道，空气清冽如泉，蜿蜒的木道沿着溪岸伸展。陈与我并肩而行，听得见溪水轻抚岸石的潺潺，看得见朝晖在溪面上碎成万千银鳞。远处，一叶扁舟静静泊在水中央，渔人撒网的动作在晨雾中凝成一幅剪影，时光在这里忽然慢了下来。

栈道旁一棵绿影婆娑的树吸引了我们。枝叶间垂挂着青碧的果实，形似橄榄，却又不敢确定。我吃过生橄榄，却从未见过它悬挂枝头的模样。摘下一颗，果柄处立即渗出乳白的汁液，像树母的眼泪。小心翼翼地用齿尖轻叩，那股熟悉的涩中回甘的滋味在舌尖绽放——是了，这就是橄榄！恰逢早起的村民经过，含笑证实了我们的发现。原来与一棵树的相识，也需要这样的机缘。

　　继续前行，溪面已被朝阳染成金红。水汽蒸腾如轻纱漫舞，对岸的绿树在水雾中若隐若现。正要沉醉在这片水光山色中，斜坡上几株高大的果树又牵住了脚步。一位农妇正举着长竹钩采摘龙眼，动作娴熟如舞蹈。落地果实宛若珠玉散落，她弯腰拾取的身影，与这片土地浑然天成。

“尝尝吧。”她将一枝饱满的龙眼递来，脸上的笑容比朝阳更暖。得知我们想尝试采摘，她热情地指点起来。那支长长的竹钩在我手中突然变得笨重无比，不是钩空了枝桠，就是将果实打落一地。农妇手把手地教，我却依然不得要领。倒是陈灵巧，接过竹钩稍作尝试，竟真的钩下了一整枝果实累累的龙眼。那一刻，她的欢呼声与农妇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惊飞了不远处的水鸟。

　　放下长竹钩，我手中多了一枝沾着晨露的龙眼。剥开姜黄色的外壳，便露出一弯莹白的果肉。尤溪地处闽中，这里的土地是如此慷慨，不仅孕育了闽北的桃李桔柚，更滋养着橄榄与龙眼这般南国风物。

这个清晨的偶遇，让我忽然明白：旅行最美的从来不是计划中的目的地，而是路上不期而遇的风景。当我们放下攻略，用全部的感官去触摸一片土地时，它便会向你展露最真实的模样——一棵挂果的橄榄树，一枝分享的龙眼枝，一位农妇手把手的教导，这些看似琐碎的片段，皆化作旅途中最温暖的印记。

　　去往樟湖镇的路上，唇齿间还留着橄榄的回甘。那若有似无的涩味，恰似这个清晨给人的感觉——初时陌生，继而适应，最终在记忆里酝酿成甘甜悠长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