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同片云下》 （13）

崖间客

写在前面的话

本部小说，旨在通过展现出生在太行山区一个村庄的五姐妹及其所组成的家庭之不同的追求和人生轨迹，诠释因果关系，揭示人生哲理，给人以思考和启迪。从今天起，我将陆续随写随发，欢迎阅读并提出诚恳意见和建议。

崖间客 2025.5.5

第十三章 几易婚期

经过同在石房沟水库建设工地大半年的相处，张松林和刘翠梅进一步加深了相互了解，彼此对对方的爱慕也增进一层。然而，他们各自的内心却是矛盾的。

从翠梅来说，她本人倒有向前推进她与松林关系的意愿，只是萦绕在她心头的是，关于她的婚姻问题，她母亲曾经说过，“过个三两年再说”，尽管从母亲说这话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但她知道她母亲毕竟是不主张她过早成婚的，母亲不发话，不主动释放解除这个禁令的信号，她怎么好向母亲提说呢？无奈，只能在天天盼望母亲松绑却又迟迟盼不来中，煎熬着，等待着。

从松林来说，不过早考虑婚姻问题，是他自己曾经拿定的主意，而且，到现在也还没有改变的打算，这才是他对张根华提议由张建国为他做媒却态度暧昧的原因。但与此同时，他与翠梅感情的增进，也在考验着、动摇着他的坚守，心情是很复杂的。此时的他，主观上可能并未想定，但客观上却把解决问题的办法交给了时间。

其实，松林和翠梅均不曾察觉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大人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句识字不识字的人都会说的话，也常常在他们脑海里盘旋，心里也在发生着变化。

吃着饭，翠梅娘陈秀花问丈夫刘世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看松林这孩子到底咋样儿？”自从那年松林扛石头差点要了他的命，世良看出三闺女翠梅对松林有爱意后，就更加关注起松林来。世良说：“我看不赖。”“咋个不赖法儿？”秀花分明是想看丈夫的看法是否跟她一样。世良说：“除了之前的印象，知道他肯吃苦、挺能干以外，我看这孩子还挺懂事，人也正向。咋哩？你同意让他们的事儿往前走了？”“唉！”秀花先叹了口气，然后说，“是闺女总有一天得出嫁。如果他们有了感情，当大人的还拦着，并不定是好事儿。我想，他们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他们都有意往一起走，大人也觉得差不多，还不如早些儿让他们把这事儿订了哩！”世良说：“你是当娘哩！闺女们说婆家的事儿，还是你为主考虑。”“只是……”秀花没有马上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世良追问：“只是什么？”秀花说：“只是殁了他爹，松林又是老大，上有老下有小，松林的担子可不轻，翠梅到他家，也免不了受苦受罪。”“嗨！做儿女哩，哪能光指望爹娘哎！爹娘能跟他们一辈子嗷？关键看这孩子，孩子有成色，没啥能有啥；孩子没成色，有啥能没啥。教我说，这事儿能成。”秀花说：“我就是看看你是什么意见哩！”世良说：“我没意见，你掌握着办吧！”

松林家这边，松林娘秋玲倒是盼着松林早成家，好让家里有个帮手。后来听说翠梅对松林挺有意，她也觉得翠梅这闺女不赖，家里大人也挺正道，有意攀这门亲。可是，给松林提说过两次，松林都说不过早考虑成家的事。秋玲就想，莫非是松林对翠梅没感觉？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还知道婚姻是讲究“人对脾气狗对毛”的，有时候别人的看法并不等同俩孩子的感觉，所以也就没有极力撺掇。可是时间一长，亲戚们总问她松林有了对象没有，让她意识到松林真到了该说媳妇的年头，很自然又让她想起了翠梅，她就想问问松林到底对翠梅有没有感觉。这天，娘儿俩正用石灰砂浆给她家新房外墙勾缝，秀花说：“说媳妇儿的事儿不能再拖了昂！”她见儿子没说话，干脆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松林说：“你别觉着你岁数还不大哩！我可对你说，小子说媳妇儿跟闺女说婆家都一样，也是过了这个村儿就没了这个店儿了。”说到这儿，她又干起手中的活儿，边干边说：“这婚姻也是讲机遇哩！机遇来了，要是抓不住，那可不一定还能来。到那时候儿再后悔，可就晚了。”秋玲见松林还是不说话，就又停下手里的活儿，直截了当地说：“你咋不说话哎？我问你，你是真对翠梅没感觉嗷？”松林终于开口了，他说：“那倒不是。”秋玲追问：“那你为什么一直在拖？”松林说：“咱这房子不是才盖起来嗷！”秋玲终于明白了儿子一直坚持不过早考虑婚事的真正原因，更为这门亲事从儿子口中透露出有望能成而兴奋不已。于是趁热打铁说：“既然是这样儿，那就尽快把这事儿定下来。想想看谁合适，咱托个媒人。”松林说：“根华哥倒是建议过让建国哥给当媒人。”松林主动提供这个信息，在秋玲看来，这不仅说明松林接受了这门婚事，还说明松林同意往下进行。秋玲没想到娘儿俩今天的谈话能有这么大的收获，难掩激动地说：“那好！那我尽早抽时间去找恁建国哥。”

几天后，松林和翠梅各自带着给对方买的四样东西，诸如秋衣、秋裤、枕巾、袜子、布料之类，在建国家交换了“四色礼”，标志着俩人已正式订婚。时间不长，又请阴阳先生看定，腊月二十六举行婚礼。

松林和翠梅一订婚，俩人的交往可就比以往光明正大多了。

松林趁暑期未至，天气尚宜，从十几天前开始，就选看哪天生产队的农活儿不忙，在他家新房前的空地上打坯，以备垒砌屋里隔墙用。往日，他娘时常给他打个下手，这天，他娘因舅舅家的孩子订婚回了娘家，只他一人在干。只见地上平放着一块足有十几公分厚、七八十公分长、四十多公分宽且很平整的青石，周围用湿土屯掩着，看上去很厚实稳当。在青石顶部外，另放着一块石头，专供墩放石杵用。正式开始作业后，他把竖靠在石杵上的木质模具拉放在青石上，从一个旧脸盆里抓了把草木灰，朝模具里一左一右甩撒了两下，然后，用铁锨往模具里锄满土，撂下铁锨，双手扶住石杵把柄，全身蹦跳着把模具里的土踩实，然后提起石杵在模具中间依次墩杵六七下，还把石杵放回原处，用脚后跟把土坯四角用力各跺一脚，再把模具右下角的卡扣磕开，靠起模具，转身至青石一侧，俯下身两手抠住土坯外侧，双臂紧贴土坯，用巧劲把土坯抠起并使其侧立在青石上，然后倒手抓住土坯横向那两侧起身，并使双臂保持平衡，移步把土坯斜放到坯垛上。整个过程，看上去，非常熟练麻利。

就这样，松林反复重复着同样的系列动作。

不知何时，翠梅已悄然站在松林身后，两眼含情脉脉地欣赏着松林的娴熟。尤其是当她看到松林跳跃着往实处踩踏暄土时，挂在屁股上方裤环上的一串钥匙也跟着跳跃摇摆，满眼都是帅气。稍后，翠梅故意咳了一声闹出了点动静，松林回头一看是翠梅，正像女儿国国王看唐僧那样，多情地看着他。俩人谁也不说话，只是深情地注视着对方。当松林看着翠梅胸前正中那道沟壑和两边似露非露的对奶被诱惑后，顿生性情，似乎又想到俩人已订婚，拉住翠梅的手就奔向新房。从翠梅相随的脚步，看不出有丝毫的被动。

俩人一进屋，就情不自禁地搂抱在一起亲吻起来，还不时发出声响。不会儿，松林的嘴从翠梅的嘴上移开，吻起翠梅的胸部来，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只吻得翠梅眯缝着眼，后仰着头，一副很享受很陶醉的样子。松林边吻边斜视了一下墙角那堆麦秸，就簇拥着翠梅走过去躺到麦秸上。翠梅在下，松林在上，又是一阵狂吻，吻得翠梅居然把裤子退了下来。松林见状，起身也脱掉裤子，又把翠梅的裤子从她腿上扯下来，直扑在翠梅身上。俩人的肉体刚交合在一起时，松林还曾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把种子真的种到地里，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冲动占了上风，他把持不住不种，也不忍不种。结果，激情过后，他首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丧，“啪”地一掌扇在自己脸上。松林懊悔，翠梅又何尝不是！只见她蹲坐在麦秸上，两手抱着自己的散发蓬头直发呆。

俩人都后悔刚才不该失去理智，做出这泼水难收的事。但事已至此，又奈之若何？只能寄希望要么墒情不好，要么种子不真。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一个月后，翠梅发现没来例假。此恰似农民种地：有意偏逢长旱日，无心却遇好墒情。一连数日，俩人愁眉苦脸，无计可施，明知只有堕胎和等生两种选择，可掂量掂量哪个也难遮其丑，无颜面对。想来想去，最后想定，与其选择堕胎让丑事外扬，不如豁出挨打挨骂来选择向家人坦白，或许还能共同想出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天，翠梅选择一个只有她和母亲在家的机会，在母亲秀花刚吃过饭，正要起身离开座椅去刷碗的时候，翠梅未语先哭，“噗通”跪在母亲面前带着哭声说：“女儿不孝，给爹娘丢脸了……”至此已泣不成声。秀花先是一惊，很快又恢复镇定。她一看这架势，就已猜出八九分，问：“是有了？”翠梅没有回答，却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秀花把头扭向一边。能想见，此时的秀花，心情是多么复杂，更是多么痛苦。她似乎自知她的脸已扭曲变形，连她闺女都不忍让看。甭看秀花是个庄稼妇女，遇事却不是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那种做派。尽管女儿做出这么大的丑事，她仍然显得很冷静。在把头扭过去足足有十几秒后，才把头又扭回来，先是长叹了一声，随后说：“像你办的这种丑事，娘甭说骂你，就是打你个小死儿也不屈你。可是，事到如今，这还有啥用哩！你起来。”翠梅说：“不，娘说完话，女儿再起。”秀花说：“教你起来就起来！”翠梅这才慢慢起来，忐忑不安地坐在母亲身边，扎着头。秀花说：“没别的法儿，只有提前过事儿了。”

张松林在向他母亲坦白这事后，他母亲秋玲虽感意外，但明显与翠梅娘秀花的第一反应不同，或许是角色不同的缘故，倒没认为这是多么大的丑事，特别是一听松林说他和翠梅曾考虑过堕胎，她马上截住说：“不能！有了就得想法儿要。”过了会儿才说：“那就提前过事儿吧！”跟翠梅娘的想法不谋而合。

随后，通过媒人张建国在男女双方之间穿梭沟通，并请阴阳先生重新择日，把举行婚礼的日子提前到农历八月二十二。

就在这个日子临近的时候，天大的噩耗传来。

中秋节第二天上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预告：“本台今天下午4点有重要广播，请注意收听。” ‌国人听后，满脑狐疑，私下引发各种猜测。当下午4时，电台正式播报了《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中央军委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得知毛泽东主席逝世这一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全国人民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

张家寨张、刘两家，除了跟全国人民一样悲痛外，还敏锐地意识到松林和翠梅的婚礼必须改期。因原定婚日正在毛主席治丧期间。甭说中央有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的禁令，就是没有，凭他们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敬重和深厚感情，也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举行婚礼。

有词《如梦令》评之曰：几次择庚完配，均有情由作衬。再选遇国丧，终避乾坤巨讳。算对，算对，起码良心没昧。

（未完待续）

题图来源：百度

插图摄影：薛志强

本章字数：约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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