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老仇卖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天刚蒙蒙亮,老仇就叫上外甥去城里卖西瓜。外甥开着三轮车,老仇坐在副坐上,心里盘算着,美滋滋的还不时哼几下小曲。外甥问:“为啥不在乡下卖?”老仇笑着说:“城里人有钱,小孩家不懂这些。”一路上外甥再也没有多问什么,加大油门赶往市场。早市上热包子、软油膜、火烧夹凉粉、叫卖声一片人来人往。“沙瓤西瓜来了!”外甥刚把车停稳,老仇就从副驾座上跳下来一声大吆喝“老仇今儿来晚了!”“不晚,不晚!”老仇一边撑着案子,一边给卖胡辣汤的小媳妇打着招呼。外甥从车上搬下几个大西瓜放在案子上,老仇拿出瓜刀咔嚓咔嚓几下,一案水红的汁液,勾得喝胡辣汤的人们一片叫好。老仇又殷勤地拿出几牙子捧到他们面前:“早吃瓜财运发,早吃甜挣大钱!”那笑容可掬的样子真叫人奈何不得。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接过一碗胡辣汤,坐在饭桌前,忽然大惊失色,急急走出去,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已是上午九点多钟了,顾客陆续走开,但桌子上还放着满满一碗胡辣汤。老仇不时用眼瞅瞅,原来碗里落着一个大苍蝇。卖胡辣汤的小媳妇像刚下了场的运动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递过两块钱:“仇伯,称斤瓜。”“拿着吧,自己人哪能收钱呢。”老仇说着捡起一个揣摩了下重量,切开捧到她面前。她仍然把钱塞给了老仇:“别不好意思……”说着不要但老仇把钱捏的紧紧的,裂开干瘪瘪的大嘴连那几根黄胡子都在蹦跳。 她一口气把几牙子西瓜吃完,站起来打了个饱嗝,走过去惋惜地叹口气:“那人不会再来了”然后顺手端起那碗胡辣汤准备倒掉,老仇从凳子上像弹簧似的弹跳起来:“给我吧!”“落苍蝇了,不能吃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老仇说完便双手夺了过来,拿了一双筷子把苍蝇挑了出来又从布袋里掏出个馒头三口两下就给报销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老仇明知是那顾客掏过钱的却故意问:“多少钱?”“拿五毛钱吧。”老仇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小媳妇急忙转过身差点笑出声来,心里想:“你多要我两毛钱,这回我叫你再搭上两毛。”老仇从口袋里摸出五角.,连递钱的那只手都在颤抖。“仇伯,明天还来吧?”“来。”老仇急忙应到。“给我带来个大的。”“是串亲戚还是自己吃?”老仇问。小媳妇摇摇头叹口气:“唉,托人办事上货。”“呦,一个西瓜顶啥用!”“那是个配事儿。”“好,好,我一定给你捎个最大的!”“那多谢您了!”卖胡辣汤的小媳妇一边说一边收拾着摊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收摊后,老仇一路哼着小曲径直去到瓜园,外甥正在瓜棚里吃完饭,他只打了个招呼,然后笑眯眯的蹲下来,用手轻轻拍拍,仔细听听。“熟了!熟了!”他乐的像小孩子似的一蹦老高,一个足有三十来斤重的大西瓜,他双手紧紧的抱着,离瓜棚老远就喊外甥接他。中秋的月亮分外明亮,银白色的月光射过瓜棚,撒在老仇的身上。他半张着嘴巴,那张古铜色的脸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里堆满着笑,发着亮光。“嘿嘿……”老仇心里美着呢!听到笑声,外甥猛站起来连喊舅舅,但除了舅舅的鼾声什么动静也没有。再走近一看,老仇的头紧靠着那个大西瓜,一个胳膊还紧紧拐着,就像女人搂着孩子一样,外甥看他实在别扭就轻轻挪到其他地方去了。 天刚蒙蒙亮,老仇就叫醒外甥把昨天下午摘的瓜装上车子。刚搬起西瓜,老仇就傻眼了——老鼠打了个手电筒粗细的洞,瓜瓤几乎咬去了三分之一!老仇蹲在地上,几乎要哭了。他三十岁开始种瓜,今年六十来岁,这是他有史以来种的第一个最大的瓜,外甥呆呆的站在那,真后悔昨晚把西瓜从舅舅怀里挪出来啊!老仇猛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把手中的烟头掐灭,狠狠踩了踩,嘴里喃喃道:“管他呢!反正她也不吃。”他找来些泥,填在瓜肚里,又将瓜皮往口子上一放,严密又结实,变得跟原来没有多大区别。他和外甥小心翼翼的把西瓜抬上车,外甥也不多说什么,驾车直奔城里去…… 卖完瓜天已黑了下来,老仇一路上低着头像做错什么事似的心里直跳。老伴在大门口接他,劈头就问:“咋不天明回来呢?今儿办啥事儿你不知道?”“不就是过生儿哩?”老仇不耐烦的反问道。“把自己都忘了”老伴边走边说。两人进了大门,只见院子里扎着几辆小轿车,屋里灯火通明,儿子和几个梳着背头穿西装系领带的人围着桌子打扑克,又说又笑,屋里也烟雾缭绕。</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见此,老仇头也不回径直走向厨房。厨房不大分着内外两间,案子上一盘盘一碗碗,盖的严严实实整整齐齐。一看这阵仗,不用问,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老仇拿起木瓢,掀开缸盖。舀了半瓢凉水咕咕咚咚一口气喝完,一抹嘴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放在嘴上,老伴一把夺了过来:“还吸呢,还不快去换换衣裳。”“咋?过个生儿都不死啦?一顿饭又得我干俩月!”老仇瞪着俩眼直跺脚,老伴连忙捂住他的嘴推拱着去里房换衣服。老仇穿着雪白的绸衫,背着手刚走到门口。“呦,大伯回来啦!”众人七嘴八舌,一屋子的人像接新娘子一样迎向老仇。老仇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卖胡辣汤的小媳妇,不觉大吃一惊。“原来是老伯呀!”她急忙走过来双手挽着老仇的胳膊:“您老人家好!”有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人也急忙走过来说:“我叫陈书渊,家住城南关,在镇办公室和仇镇长亲如兄弟,她叫书敏,是我的爱人。”小两口把老仇搀坐在沙发上:“老伯您真是洪福齐天,中秋寿诞,普天同庆啊!”“是啊!”屋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屋里的人也都异口同声,老仇也陪着大家干笑了两声。有人还想再说什么,老仇摆摆手,“都忙得很,跑着干啥,人早晚都得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过个生日不是还得死? 天不早啦,都快吃饭吧!” 说完老仇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书渊和书敏一把拉住他:“大伯您不在我们都不吃饭,您老走了叫我们咋办?”大家围拢住老仇把他拉扯到座上,这时书敏才发现老仇的第三个扣子扣在了第四个扣门上,她急忙上前帮他改正,老仇一阵脸红别扭极了。 十几个大盘子满满一大桌,你一杯我一盏的给老仇倒酒。老仇死活不喝,最后还是儿子帮他开了托,让老仇喝了每个人两杯,十几杯下肚老仇已是头晕目眩了。一阵痛饮之后,老伴儿清去了碗筷和桌子上的残渣剩叶。仇镇长从仓库里搬出来一个大西瓜。“哎呀,太大了!”在场的人都惊叫起来。书渊瞅了一下书敏,从心里佩服妻子的眼光,故意大声说:“仇镇长你怎么把瓜王给弄来了?”书敏把头低过桌子心里一阵难受,天啊!谁能想到这个卖瓜的老头竟然是仇镇长的父亲?真后悔把落了苍蝇的胡辣汤卖给他!真后悔今早为买这个大西瓜和老仇争吵的面红耳赤!真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书敏,咋了?”书渊用胳膊碰了她一下。“啊,没啥。”书敏抬起头来,“都怪仇镇长,非让我多喝一杯。”“哈哈是我的错,一会你多吃点西瓜补补!”说着仇镇长举刀便切。“不吃!”老仇一下子双手按着,大家都不知所措,大眼瞪小眼瞅瞅老仇又看看小仇,书敏的心都快跳出了喉咙眼。“大伯喝多了,大伯最相信我。”书渊从仇镇长手里接过瓜刀像哄小孩子一样笑着说:“您老是说仇大哥不会切,我来试试。”“不,不!”老仇连忙说带摇头。仇镇长火了,一把夺过刀,将西瓜用力一扒,咔嚓一声——红瓤伴着泥浆流淌出来,仇镇长一下子脸色直白,书渊急忙转过身去,书敏一下子捂着脸,老仇用袖子直擦热汗,大伙都目瞪口呆。“妈的!”仇镇长骂了一句,书渊站起来气的双手发抖:“他妈的!这卖瓜的人真该死!”书敏用脚尖直踩书渊的脚,而书渊怎么知道老仇就是卖瓜的人呢?他也不理骂了几句才肯罢休。一个胖子站起来说:“我早就说过小商小贩得整顿一下,否则他们就要坑人骗人!”老仇对面那个高个子站起来指着西瓜:“像这个卖瓜的人就是个损害利益的典型!”……大伙你一眼我一语趁着酒劲骂开了,越骂越气愤,越骂嗓门越高。老仇实在憋不住了,猛然站起来双手举起半个西瓜,“欻”的一声狠狠摔在桌子上。泥浆伴着瓜瓤溅向四周人的身上和脸上,谁也顾不得擦,呆呆的看着老仇,老仇指着儿子说不出来话,嘴角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书渊大声说:“看把老人家气的!这个卖瓜的王八蛋非得整,您老人家先坐下,别生气了。”老仇也不理他,只是指着儿子半天憋出一句话:“谁让你小子受贿!</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