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觅跡话秋湄之五《防河篇》

沙里金

王 方

时代背景：

捻军自鸦片战争后，势力日渐强大。特别是小郯王张宗禹带兵入陕与当地回民武装联合组成西捻军，并移兵陕西宜川秋林后，不时地进犯河东，所以黄河以东都进入了防河的战备之中。乡宁知县陈鲁尽职尽责，组织民众积极河防，泽州营参将谷景昌等严防死守，使贼寇不敢东渡。

自臬司陈湜奉命总办河防，而黄河东岸千余里，从未亲一阅视，及陈甫启行出省，贼已踏冰渡河，防兵悉溃，谷景昌战死县境内某村。

秋湄先生的诗作《防河篇》，写的就是同治年间的防河事务。先生指出了军队指挥官的愚蠢遗误战机，胡乱部防，惘顾黄河天险而放松部防，不接受李闯王乘坚冰渡河的教训，军队纪律渙散，作风霸道，欺凌乡兵，吃拿卡要。而乡兵为了河东的安全，在冰天雪地中轮番值班，这一种混乱的局面，怎么能有战胜捻贼的保障呢？

秋湄先生《鄂吟》四篇之一《防河篇》详解：

诗文：

防河防河，乃在船窝，河冰不陷水不波，呜呼防河耐冰何？人言天险足蔽外，船窝渡实扼要害，上有壶口百里之急湍，下有龙门千仞之阻隘，一夫当关雄，万夫临流退。

译文：

西捻军占据秋林后，不停地骚挠河东，乡宁的防河重在船窝镇师家滩一带，黄河是天险不假，可一旦到了冬季，河上结冰，水流其下，哎呀呀，人对冰一点办法都没有！平时只要有黄河天险，足可以把敌人关蔽于外。我们的船窝真的是战略要害，那是要有天时相助，假如时在夏秋之季，上有壶口百里之急湍的河水，下有龙门千仞之隘，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词解：

防河一一即河防。

船窝（镇）一一1970年前归乡宁县管辖。下化乡划归河津县后，船窝隶属于河津（县）市管辖。乡宁县志载：船窝，正西由县城八十五里至二郎庙，又三十五里至船窝，渡河通陕西韩城县界。黄河隘口旧志名目甚多，今惟船窝、石鼻二处。张联箕曰：船窝一镇，异贾游民，桀悍难驯，守土者尚无忽诸。

蔽一一遮挡；遮蔽，（把它挡在外边）。

诗文：

此邦坐保河如带，无奈朔风怒撼冰寒津，向河而祷河不闻，防河防河一语君，君不见当年闯寇来自秦，当时河防亦筹箸，斯地宁不置一戍？

译文：

此地的防河官认为黄河如带，是天然屏障。可他想不到更无奈的是管不了冬季的朔风把寒冷带给冰河，即使祷告河神，仿佛河神没有听到，它还是结了厚厚的冰层。防河防河成了一句空话，但是主官乍想不起李闯王当年也是从秦入晋，当年河防的事情也在盘算之中，为什么在此地岂能不安排一兵一卒来部防呢？

词解：

筹箸一一竹筹和筷子为运算工具，此为筹谋、设立。

斯一一此。

寕一一岂；难道。

诗文：

胡为屯兵上下游，任使煤舟夺岸渡，抚臣退走守孤城，将军策应阻中路，至今船窝居人户，叹息为指贼渡处，始知机宜苟迟误，河流虽险不为固，况复河冰寒已沍。

译文：

设有章法的胡乱部兵，河上的煤舟却不禁止，巡抚大人退走去守无用的孤城，指挥军队的将军一意孤行地要阻断中路，至今船窝居住的村民，都叹息的指出，黄河结冰后最容易被敌人突破的地方在哪里，所以战争的机宜来不得半点含糊和草率，否则就会贻误军机，何况黄河已像李闯王渡河时的情况一样，天气严寒，积冻不开，成了敌人渡河的关键时机。

词解：

闯冦一一指李自成（闯王），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陕西米脂人，生于万历34年农历8月21（1606一一1645）。1643年癸未腊月19日自乡宁县船窝镇渡河，攻陷北京，成立大顺政权，1645年清军重兵围困，逃亡。

胡为一一任意乱来。胡一一何。

机宜一一时机与处置的办法。

苟一一苟且，草率。

悮一一同误。

沍一一天气严寒，积冻不开。

诗文：

侧闻回鹘乱，全陕俱震惊，沿河千里余，处处设兵防，呜呼防河奈冰何？但见河上席屋列纵横，枕河有山势峥嵘，如此至险弃不乘。

译文：

早就听闻陕西的回民造反，小郯王张宗禹的捻军也到了陕西，他们联合起来为祸陕甘，进逼河东，山西黄河千余里处处设兵防，可是啊，奈何不了黄河上厚厚的冰层，河岸上到处搭建起席屋，冻得士兵伸不开手脚，可是枕河的山势和险要，他们弃之不用，真是愚蠢之极！

词解：

回鹘一一即回纥，少数民族部落祖先之称。此处主要指陕甘一带的回族武装。

诗文：

客兵骄悍昼出营，乡兵更番夜守冰，天寒风雪气凌兢，人畜冻伤不得行，索取渡钱犒尔兵，尔兵饱食待贼平，莫愁贼骑或凭陵，嗟尔将军善战乃有名。

译文：

从军中派来的客兵骄悍强盛，白天走出营地，到农村去祸害百姓。县上组成的防河壮丁，轮班坚守在席屋，寒冷的天气风雪交加，人畜冻伤者不得行动，防河兵将不停地索取渡河钱，犒铹军队改善生活，美其名曰：他的士兵吃饱喝足后才能有气力消灭贼寇，你们不必愁虑捻贼来侵犯，我们的将军是晓勇善战的常胜将军。

词解：

客兵一一指从外地调防来的清军。

乡兵一一指地方的乡勇团练。

嗟一一感叹声。嗟尔一一自吹大话。

凭陵一一侵扰侵犯。

渡钱一一指黄河摆渡钱。同治六年捻匪自龙王辿渡河，乡宁受扰。次年知县俞承奎禀准，收河路煤捐，每驮收钱四文，作练勇经费，其陆路运者一概免收。（下图：师家滩清代长城）

秋湄先生这篇《防河篇》，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家乡人民的同情与感念。并对防河的战略战术对应沿河山势，以及冬季寒冰对战事的转利为害，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并强调要接受李闯王乘坚冰渡过的血的教训。接着义正严辞的对清军将领专横无能，好吃赖做，好大喜功的行为进行鞭鞑，对老百姓的无奈与困境，表现出了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