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人生漫步篇</b></div><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72)</b></div><br><h1> 在国外探亲期间,偶然相识了一个街邻。我与她应该说是熟悉的,但又可以说不是那么熟悉。这样来表述似乎有点矛盾,但事实的确是这样。<br> 左邻右里都称她为克拉茨夫人。一个优雅如兰的八旬老妪,一个暗香袭人的恋花达人。我们相居不过百米多的距离。<br> 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和她照面。不论是阳光明媚的正午,还是阴云密布的黄昏,她都在固定的时刻立在自家的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从她面前经过。<br> 这里所指的我们需要特别说明一下,一位是叫缪缪的可爱的宠物,另一位自然就是作者本人了。<br> 我们每天形影相随,有时是我牵着她向前走,有时是她拉着我朝后行。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似乎不介意谁是主人。<br></h1><h1> 请允许我在上面的文字里使用了两个“她”字来介绍可爱的缪缪。她是一只纯正的威尔士柯基犬,不仅乖巧可爱,而且极通人性。<br> 她天生丽质,习性活泼且讨人喜。是附近众所熟知的名角。披着一身真金白银似的油光毛发,两颗乌亮亮的大眼睛似乎可以洞穿一切阴霾。她突出的长处就是十分愿意和人类亲近。</h1></div></h1> <h1> 自从克拉茨夫人亲近了缪缪以后总是习惯给她准备几粒可口的小食。时间久了缪缪就把她当成了亲人,她家也成了缪缪每日必去的打卡地。<br> 缪缪很聪明。心里知道谁是善良的人,当然就更知道谁是可以放心去靠近的人。她察人从来没有走过眼。<br> 而有些人心地却不那么善良,自己恶习多端,品质不良,还常常出言不逊诽谤狗眼看人低。而事实是狗大多都是比人要忠诚的。<br> 只要我们出门她就会目不斜视,执意向东。克拉茨夫人住在东边,每天的太阳都是从东边的丹迪农山冉冉升起的。金色的阳光总会随心所欲的照亮着墨尔本的名山大川。<br> 从这一点看我们似乎和克拉茨夫人很熟悉了。其实不然,其中还有许多我们未知的情况不便过多打听。在国外随便打听别人的隐私是不雅的行为。<br> 譬如为什么她要一个人独居于此。为什么她的身边看不见克拉茨先生的身影。为什么不见她的子女过来探访。为什么她不雇佣仆人照料自己的晚年生活。还有更多的有关于她身世的故事我们均不得而知。<br></h1> <h1> 当然这些未知并不影响我们相互亲近。缪缪看人还是十分精准的。她不仅会用灵感触摸还会用嗅觉分辨。这个本事远比人类要把握的多。<br> 缪缪是不会在意人类高贵或低贱的,也不看对方肤色是白是黑。不管年老还是稚幼,不论强壮还是蠃弱,都表现出一视同仁的友好。<br> 殊不知看似喧哗繁闹的世界却是泥沙俱下,人心叵测,尔虞我诈。不像犬眼里的世界那般清澈和阳光;不像犬嘴里的语言那般嘹亮和明晰;不像犬眸里的景物那般绚丽和生动。<br> 克拉茨夫人虽然已经进入了人生的暮年,一个人独自隐居在城市的一隅安静的生活。好像世界忘记了她,又好像她抛弃了世界,习惯了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但又不失优雅。<br> 你会想像得到她的腿脚这么不方便,要出行很困难。她拥有的世界只剩下脚下这几平方米狭窄的天地。她的生活一定会是寂寞和乏味的吧?<br> 这样去判断就会大相径庭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生活并不缺少千姿百态的内容,而且依然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新意。凡是生活在她身边的人都有这样的公识。<br><br></h1> <h1> 如果外人从她的门前一走一过,或许看不出她生活的环境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只有那些熟悉她的人才会发现她的日常生活里每天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充溢着足够的美好和享受。美始终像一道耀眼的光环缠绕着这个已经青春不在的女人。</h1><h1> 你第一眼就会看到她家的明窗终日垂泻着瀑布似的白纱,恰好衬托着窗台上的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就像挽留下一片夕霞在岁月里绽放着迷人的色彩。</h1><h1> 看上去好像是一束永不衰败的蜡花或是绢花,其实是凝结着清新露珠的新鲜玫瑰花。每三天就有一个花童专门为她送来刚刚上市的鲜花,当然还有店主不会迟到的浓郁祝福。</h1><h1> 你还会看到她家的院落里四季花事不断,像画家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h1><h1> 春天的金和欢花开了会教你浪漫。夏天的蓝楹花开了会教你高贵。秋天的郁金香开了会教你博爱。冬天的鸢尾花开了会教你翱翔。</h1><h1> 就连克拉茨夫人身上的衣裙也仿佛花开四季不断变幻着色彩,而且总是那么鲜艳夺目。腊梅花开了彤红似火,流樱花开了洁白似雪。午夜蓝开了紫若水晶,康乃馨开了柔曼似玉。</h1> <h1> 她把自己身上的服饰也当成了一块土地,在上面任意的播种着五彩缤纷的一幅幅图画。<br> 一个生活在鲜花世界的女人,她的青春是不会被岁月打磨枯萎的。美不需要用眼睛去寻找,而应该用心去挽留。<br> 有的人青春易逝,有的人容颜如初,仿佛是永不凋零的花朵,在岁月的长河里静静绽放。这应该是上帝赐给爱花者的莫大造化。<br> 克拉茨夫人就是这样一个让上帝也无可奈何的老人,她把孤独抛弃在九天之外,惬意的喘息在属于自己的花花世界之中。以至每每见到她时都会触动我内心的柔软。<br> 尽管生活有时被时光磕碰的跌跌撞撞,甚至有时产生绝望之意,但是有克拉茨夫人陪伴在一起无疑是天地广阔的,自然也是快乐的……<br></h1><h1> 生活有时被世间琐事所误,突然意识到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可敬的克拉茨夫人了。于是和缪缪一起去看望我们共同亲近的老人。在固定的时刻走到熟悉的地方,竟然不见了曾经亲切的身影。不免就有些牵挂起来。<br> 花瓶里的红玫瑰已经看出有些缺水了,尽管依然是鲜艳的,但还是看得出在努力捍卫着本真。浮现在花瓣上的憔悴之色时而显露出来,好似暗夜的星光。<br> 忽然,缪缪出人意料的急促不安起来,不停的摇摆着尾巴,仰起头朝着灰蒙蒙的天空低沉的吼叫起来。<br> 这突如其来的咆哮让我的心头顿时一震。无言的思念化成心底的呼唤倾涌而出,克拉茨夫人,你去了哪里呀?……</h1><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2025年9月5日<br>插图:林雪梅<br>审正:梁 刚</h1><br><h1>后记:</h1></div> <h1> 缪缪的感知还是很准确的,克拉茨夫人已经搬到了天堂去居住。她走的匆匆忙忙,我们无缘最后一面。<br> 有个求房者坐着火车从郊区赶来询问克拉茨夫人的住宅是否要售,遭到邻居的白眼。一个举目无亲的人走了,但逝者的灵魂还会在此栖息。不要打搅了入梦人的安静。<br> 我相信这种解释。克拉茨夫人的仙逝让我有所顿悟,从此也改变了我的生活,让我喜爱上了培植花草。选定了一个花仙子的情怀,或许就是选定了一个生命最好的归宿。<br> 我是挚信的。</h1> <h1>李云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报告文学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 。曾有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年度散文排行榜 、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 、出版四部文集 。散文集《野樱花之谷》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集奖, 诗集《穿过高加索的河流》获黑龙江省文学艺术奖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