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岁月留痕:记参战老兵李留全的曲折人生

小兵中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第三章:军队大熔炉淬我筋骨塑我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 一、新兵集训:在苦里嚼出“坚持”的味</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6年底,北方的雪已落得厚重,南方山区的风却仍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我揣着母亲连夜缝进衣领里、皱巴巴不足二十块的零钱,攥着“一定要让家里跳出穷坑”的执念,从那个祖祖辈辈靠天吃饭、土坯墙漏雨的山坳里走出来。登上开往部队的汽车时,车轮碾过泥泞的山路,我望着越来越远的家,心里又慌又热——那一天,我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军五十八师炮团加农炮营一连的一名新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初入军营,一切都透着陌生的严苛。清晨五点,短促的号声像惊雷般炸响,容不得半点磨蹭,我们背着被包和挂包,踩着寒霜一路小跑二十公里,到河边洗漱时,毛巾刚从水里捞出来就冻成了硬邦邦的“冰板”,根本擦不了脸。班长这时才笑着递来经验:“先用手搓热脸,再用干毛巾擦!”我这才懂,军营里的每一件小事,都是藏着门道的“第一课”,而我这山里来的愣小子,满是“无知”的窘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个月集训,是实打实的“脱层皮”。白天练队列,站军姿要像钉在地上的松树,齐步走要“步幅七十五厘米,每分钟一百一六步”,正步踢腿要“脚面绷直,距地面二十五厘米”。我的手肿得像馒头,解放鞋磨破了两双,脚冻出的冻疮一沾热水就钻心疼;晚上躺在硬板床上,想家的念头翻涌上来,眼泪偷偷打湿了枕巾——操场上学不会的正步踢腿,单双杆上挣扎着爬不上去的狼狈,都让我好几次想“打退堂鼓”。可一摸肚子,想起在家时顿顿掺着糠的杂粮饭,再看看军营里管够的白面馒头,我咬着牙给自己打气:“能吃饱饭,这点苦算啥?坚持住,挺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就是在这时,我渐渐摸清了“军人”两个字的分量。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知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练“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的三姿,明白军人的模样是练出来的精气神;班长讲革命先烈的故事,我才懂这称呼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与神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瞄准手的“硬功夫”,把“眼”练到“准”里去</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新兵集训结束,我被分到加一连一排一班当瞄准手。第一次走进炮场,看到一排排比人还高的加农炮昂首挺立,炮管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激动得说不出话——这就是我要驾驭的“大家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真练起来,我才知道瞄准手的“硬”有多难。瞄准镜里那两条弯曲的刻线,要凭着双眼“合像”成一条精准的抛物线;锁定目标时,左手转高低转轮、右手转方向转轮,分毫都不能差;更别说还要背熟炮兵手册上密密麻麻的参数,根据地形、风速、温度调整镜内刻度——光是盯着瞄准镜练“合像”,半小时下来,我的眼睛就花得看啥都重影,太阳穴突突地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每当夜深人静,我躺在被窝里想起家乡的破窑洞:雨天漏雨,冬天灌风,母亲缝补衣服时总叹“要是能有个不漏雨的家就好了”;想起临行前乡亲们围着我,把揣热的鸡蛋往我兜里塞,说“娃在外好好干,给咱山里人争口气”——我就一骨碌爬起来,拿着瞄准镜的模型,在月光下对着远处的树桩练“合像”,对着墙壁背参数。手指转转轮转得磨出了茧子,就用布条缠上继续练;眼睛疼得睁不开,就滴点眼药水歇两分钟再接着来。我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定要把这“硬功夫”练到家,不能辜负乡亲们的嘱托,更不能给部队丢脸。</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b><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三、实弹考核:一炮命中的“热血与勋章”</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瞄准手是火炮的“眼睛”,差一毫米,炮弹就可能打偏目标——这话班长天天挂在嘴边,我记在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年一度的实弹射击考核那天,靶场的风刮得“呼呼”响,卷起地上的沙尘迷眼睛。我趴在炮位上,双手紧紧握着高低、方向转轮,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着瞄准镜里的靶心,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口气喘重了,手就会抖。“开炮!”班长的命令刚落,我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射杆——“轰!”一声巨响,炮身的后坐力推着我往后滑了半步,千米外的靶标瞬间扬起一团烟尘。“命中目标!”观察所的声音从报话机里传来,班长高声喊:“继续发射,装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叭嗒!”装弹手话音刚落,我突然觉得鼻子一热,鲜血顺着鼻尖滴在了炮架上。可我顾不上擦——炮兵讲的是“快”,从进入阵地到撤离只有五分钟,瞄准手的额头更是不能离开瞄准镜,要跟着炮身的后坐顺势后退,稍有偏差就可能出危险。我咬着牙,迅速转动转轮锁定第二个、第三个目标,按下发射杆。当报话机里传来“三发全中!”的欢呼时,全班战士都跳了起来,我攥着炮架的双手还在抖——那是激动,是自豪,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流的每一滴汗,都能变成保家卫国的“实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班长才跑过来,用毛巾慌忙给我擦脸上的血,问“咋回事?”我咧嘴一笑:“没事!”“好样的,为咱班争光了!”听着班长的夸赞,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后来才知道,因为后坐力没掌握好,我的鼻梁骨被蹭骨折了,至今鼻梁上还留着一道不明显的凹痕——那是我当瞄准手的第一枚“勋章”。</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b><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四、副班长到班长:从“自己硬”到“带全队硬”</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年,我被任命为副班长。这头衔一扛,我才发现,当兵不再是“自己练硬就行”,更要帮着新兵一起进步。班里有个从郑州来的兵叫杨秀林,是郑州大学的学生,文化课好,可体能跟不上:单双杆上不去,跑五公里总落在最后,操炮时转转轮的动作也总慢半拍。他自己急得直跺脚,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急,我陪你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天清晨,我比他早起半小时,带着他练臂力:俯卧撑从十个加到五十个,拉单杠时我在下面托着他的腿;晚上熄灯后,我们坐在操场上,我拿着炮图给他讲操炮要领,帮他背军事理论。杨秀林脑子活,一点就通,加上肯吃苦,没过两个月,他的体能就赶了上来,操炮速度甚至超过了老兵,从“拖后腿”变成了“尖子兵”。看着他在考核中拿了奖,我才懂:当班长,不仅要自己是“硬骨头”,更要把身边的人都带成“硬骨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部队里的传统都是“老兵带新兵”。我每天早起帮新兵叠被子,把“豆腐块”的棱角捏得方方正正;星期天帮厨、割草喂猪、在连队菜园里种菜,改善伙食——当时实行粮票制,部队还有三成的粗粮,可看着自己种的白菜、萝卜端上饭桌,心里格外踏实。野外训练时,我们帮老乡割稻子、修水渠,临走时老乡们非要往车上塞鸡蛋、南瓜、红薯,推都推不掉。最后连队司务长按高于市场价付了钱,才带着我们离开——那一路,老乡们追着车喊“解放军好”,我真正体会到“军拥民,民拥军,军民之情比海深”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为表现突出,第二年底,我不仅被任命为四班长,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对着党旗宣誓时,我举起右拳,心里默念:“以后不仅要带好兵,更要为国家扛好责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五、奔赴前线:把“小家”藏心里,把“国家”扛肩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9年2月,一道命令如雷霆般传来:部队即将开赴广西边境,执行自卫还击作战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临行前夜,连队要求每人给家中写一封信。我坐在桌前,笔握在手中良久,却迟迟未能落墨——若说即将上战场,母亲定会彻夜难眠;若只报平安,又恐此行难归。最终,我只写下一句:“部队要执行任务,一切都好,别惦记。”写罢信,我又向连队递交了请战书:“我是党员,是班长,请求编入一线炮班,配合步兵作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天后,许昌火车站,加农炮一门门被装上军列。我们身着军装,背负行囊,静默地站在月台上。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田野飞速掠过,我的思绪却飞向了家乡的窑洞、母亲的白发、乡亲的嘱托。两天后,专列抵达广西崇左,我们连夜奔赴宁明县海澜公社一所小学驻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战炮车经过一个弯道下坡,我坐在车前头,面朝后背靠着前面的篷布。篷布有条缝,风从那儿灌进来,我就那样靠着,晚上啥也看不见,心里紧张得很,怀里还抱着冲锋枪,子弹已经上膛了。突然感觉车身往右晃了一下,紧接着就翻到了左边的沟坡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扬先尧排长说,幸好有一棵树挡了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当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大概有几秒钟的时间,然后大家就开始喊救命。我发现自己还能动,赶紧把炮弹箱、防毒面具箱,还有炊事班的锅什么的都搬开,才把其他人救出来。排长扬先尧现场指挥,组织人员抢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人受了点伤,我赶紧安排人放哨,然后跑到路上拦车。当时八连的车队已经过去了,拦住了九连连长的车,告诉他车翻了的情况,他立刻用报话机通知了我们韩守其连长,并说我们六炮车在后面。后来,他和六班长他们一起硬生生把车翻过来,拉回到路上。记得当时是用拉炮绳拉的。等车回到路上后,韩连长才带着救援车赶到,我们又继续前进了。后来五班长说,看着我们车队晃了一下就没影了,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连队晚上一个班不准脱衣服,全班都抱着冲锋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那时候一个班只有班长有冲锋枪,副班长有一把半自动步枪,就这两支枪。至于炮班,还有火箭筒。好像是李安东还是谁站岗的时候,看到萤火虫飞到竹林里,害得全连半夜起来围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次日,连队发下包裹,让我们将个人物品装入其中,并写上家庭地址——那是“遗物包”。随后,我们领到了蚊帐、毛毯、布军装和钢板鞋。战前动员会上,指导员高声说道:“同志们,身后就是祖国,就是亲人,我们必须守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清晨,我们正式开赴前线。炮班的任务是配合步兵作战,摧毁敌方碉堡与坦克。有时群炮齐发,震耳欲聋;有时单炮精准打击,一击制胜。炮火轰鸣,硝烟弥漫,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呼吸也变得困难。但每当心中浮现“身后是祖国”这句话,我便无所畏惧——瞄准、装弹、发射,每一个动作都已融入血脉,每一发炮弹都带着使命飞向目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六、归来与成长:从“穷小子”到“扛责人”</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月四日,硝烟散尽,我们终于凯旋。专列驶入许昌火车站时,站台上人山人海,横幅标语密布——“欢迎英雄归来”“向解放军致敬”。许昌市委领导与数万群众挥舞旗帜,掌声与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我站在车厢上,望着这热烈的场面,回想起出发时的寂静与戒严,泪水悄然滑落——我们没有辜负祖国,没有辜负乡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月底,我接到调令,前往六十师炮团加农炮营二连一排任排长。站在新的炮场上,望着熟悉的加农炮,我仿佛看见了三年前那个从山区走出的穷小子:那时只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如今却懂得“无国即无家”;那时觉得训练辛苦,如今明白,训练场上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守护家乡安宁的“盾牌”;那时想家会落泪,如今“保家卫国”已深深刻进骨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七、后记:刻在骨子里的军旅印记</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回首那段军旅岁月,战场上的硝烟、战友的呐喊、训练场上的汗水、命中目标时的欢呼,都已成为我生命中最深的印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成长史,更是那个时代无数普通军人的缩影。从乡村、从城市,我们带着各自的梦想走进军营,在军队这座大熔炉中淬炼成钢。我们把“小家”藏在心底,把“国家”扛在肩上。或许我们平凡无奇,但当握紧钢枪、瞄准目标的那一刻,我们就是祖国的“城墙”,是乡亲们的“靠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段岁月教会我的,不仅是精准射击的硬功夫,更是做人做事的大格局——个人的日子再好,不如国家安稳;自家的穷能改变,不如祖国强大。而我,永远是那个从山坳里走出来、为国家扛起责任的兵。</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许昌聚会感怀</b></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留全/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于部队整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曾经的原五十八师炮团加一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己不存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也永远铭刻在我们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想过去河南许昌禹县朱阁驻扎着我们的连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里有我们的青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的梦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的战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的好兄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几十年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刚踏入社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步入了军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天真活泼稚气未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那火红的军营里认识了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都己变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部队一别各奔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些年你们都好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没联系不代表不想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会面不代表不惦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战友我的兄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日许昌相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圆了几十年'的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为那些特殊原因未能参加的战友惋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此感谢群委会和筹备小组的辛勤付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同时也感谢摄像人员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纪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期待下次再会面</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