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山里红

青儿♥

晨练完成10公里慢跑，踱步到凌河边的树林。

此时浓雾散去，晨练的人大多已经回家，林中人很少，阳光撒在林中，落在碧绿的草地上，落在林荫小路上，大有“深林人不知，阳光来相照”之韵味！

我靠在木椅上，面东而坐，不远处一个女人吸引了我的目光，女人穿浅灰色防晒服，蹲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手里拿着塑料袋，不停地挪动，似乎在向塑料袋里捡什么东西，捡蘑菇吗，前几天我在林荫地捡了几只草蘑，林子因为有太多晨练和散步的人，蘑菇也是稀疏得很，可是那个女人已经好久没有直起腰，分明在不停地腾挪捡拾呢！

我实在好奇，便起身走向女人，去一探究竟。

走到跟前，我惊呆了，女人周围地面一片红，红彤彤的一地小果，“捡的是什么，山楂吗？”

女人抬头，“不是山楂，是山里红，看，都熟大了，落了一地没人理睬。”

我走过去，蹲下腰身，捡了几个，送嘴里品尝，丝丝缕缕的酸，夹着丝丝缕缕的甜，这酸不是太酸，甜不是太甜，刚刚是味蕾喜欢的那种，正是熟悉的山里红味道，我接二连三向嘴里送，品味起这酸中带甜的小果子来，思绪却随着眼前的果儿飘得很远很远。

小时候的家乡，水果是十分匮乏的，我的村子很大，不像东南沟有一坡苹果梨，一沟桑葚子，不像陈家沟有满沟满沟的酸梨，我们是大队部所在的中心村，村子四周是种玉米的大漫地，再远点是高高大大的杨树林，然后是漫山遍野的山杏子。

那时候，我真羡慕山沟里的孩子，羡慕他们书包里的苹果梨、大桑葚，还有酸掉牙的大酸梨。

因此那次发现熟透了的山里红是十分偶然，十分幸运的。

深秋的暑假，秋风起，树叶黄，林子深处的草也干枯了，在秋风中瑟瑟摇曳，几次秋雨，几次曝晒，松林里的蘑菇便长出来，这个季节，草窠深处正是红蘑生长的地方。

在那样一个早晨，我约伙伴去捡红蘑，附近的南湾子、老虎沟已经被村民不知道踩了几个回合，于是勤快的我们就向远处的松山进发，出村子上大西涧，爬到山顶，沿山脊向西南进发，然后在梁上便看到一坡松林，松林底下便是奶子沟。

奶子沟住着十几二十几户人家，山梁上隐约鸡犬相闻，偶尔有小孩子哭声，大人的训斥声。

我们的目的地是奶子沟这片松林，是松林里隐匿草窠里的红蘑，我挎着篮子在松林里逡巡，不时有一朵两朵三四朵蘑菇被我请进筐里，早晨起得太早，跋涉了很多坡很多梁，忽然干渴难耐，于是和同行的伙伴亚军相约着向沟里走，去寻找泉眼，想要山泉水解渴。

我俩拽着树苗子，出溜着下行，忽然就在沟沿上发现了一树红彤彤的山里红，阳光下，山里红如燃烧着的热情的小红灯笼，熠熠生辉，此时树上的叶子已经零落，只有那一簇簇，一只只的红，阳光下那么耀眼，那么鲜艳，吸引了我们所有的目光。

发现山里红，我们是如此的欣喜若狂，是掩饰不住的馋涎欲滴，此时我们就是发现人参果的猪八戒、孙猴子，三步并两步地向着那一树红奔去，急不可待地手脚并用地采摘，放进嘴里品尝，那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霸占了味蕾，这是人间至味，这是比人参果比王母娘娘的蟠桃，不知道好吃多少倍的大自然的馈赠，你瞅我我看你，脸上自然是笑成怒放的太阳花儿。

那天，软软甜甜酸酸的山里红，让我吃了一个饱，早已经忘记了口渴，忘记了采蘑菇，眼里心里只有那一树山里红。肚瓜自然吃得饱饱，筐子必须是装得满满当当的红。

那是一次最意想不到的收获，以至于多少次梦里，我都梦见奶子沟，梦见那坡松树，和沟沿上红彤彤的山里红……

我捡了几只，起身回家。现在的水果太丰富了，前几日，女儿从网上给我买了脆柿子、木瓜、巴乐，冰箱里装得满满当当，即使拿回这熟透了的山里红，也是无处安放呢！我只好作罢了！

回到家，把那几颗山里红放在小碟里。它们没有冰箱里的水果光鲜，但却像小小的火种，静静的亮晶晶耀人眼。风儿从窗外吹过，似乎有奶子沟的松林味，还有那年秋天，两个孩子趴在树上甜甜的红彤彤的笑声。

后来我常想，那天如果没去寻泉眼，会不会便错过了那树山里红？就像现在，若不是晨练多走几步，也碰不见这满地的酸甜。小时候翻山越岭找到的山里红，长大了，山里红悄悄地来找我。冥冥之中若有真意，小小山里红似乎在提醒我，别忘了我啊，我曾经是你的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