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究竟是什么——归乡记

大漠胡杨

　　自银川驱车东行，穿越陕晋大地，车轮掠过两千里路途，窗外的景致由苍茫渐入葱郁，黄土高原的雄浑缓缓隐退，华北平原的坦荡徐徐铺展。

　　终于抵达正定县，心也随之跃动。虽说父母和上一辈的至亲们都已不在世了，我也年逾花甲。但却始终难忘，小时候生活过的这个小村庄。故乡究竟是什么？是舌尖上熟悉的味道，是耳畔缭绕的乡音，更是记忆深处无论如何也擦拭不去的印记。

　　先至表姐家，远远便看见她与姐夫在小区门口等候。大我7岁的表姐，笑容一如往昔，眼角又添了细纹，如时光轻轻走过的痕迹。“总算回来啦”，她一口地道乡音，每个字都如一颗熟透的红枣，甜入心底，踏实而温暖。见到表姐，总会想起小时候我们一起生活，争争吵吵的热闹岁月。表姐也是我最牵挂的至亲，她和姐夫在农村靠种田养鸡，供三个孩子上大学，非常辛苦。如今，三个孩子在都市里成家立业，事业有成，孝敬父母，小儿子给她们在村上买了楼房。现在的小村庄，愈发秀美，起了高楼，乡村小道铺了柏油，从前的农田之上，正绽放出现代化的繁花。

　　游览正定城，登上古城楼，青灰色的砖瓦在阳光下泛着沧桑温润的光泽。垛口如齿，轻轻咬住了六百余年的历史。极目远眺，现代建筑与古老街巷和谐相融，仿佛时光于此打了一个深情而精致的结。

　　走进荣国府，雕梁画栋间似有历史的回响隐隐传来。穿行于广惠寺、天宁寺、普济寺、开元寺与隆兴寺之间，古刹林立，香火缭绕。隆兴寺那尊千年古佛依旧面容慈祥，静默俯视往来众生。先生不由赞叹：“没想到你的故乡，竟藏着如此深远的文化底蕴。”

　　当然，还有故乡的味道，带先生找到了那家做烧饼饸饹面老字号饭馆。第三代传人手法熟练如故，面团在他手中翻飞成薄饼，一贴入炉，烤得焦黄酥脆。一碗饸饹面端上桌来，汤色清亮，面条雪白，缀以翠绿葱花与薄如纸片的羊肉，香气四溢。咬一口烧饼，喝一勺面汤，那积累多年的乡愁，仿佛就在这温热之中缓缓熨平。老板不无自豪地笑道：“咱们这手艺，如今已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啦。”

　　游完正定古城，来到石家庄市区的堂妹家。和同岁的堂妹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妹妹每次都把餐桌堆满新鲜的果蔬和她亲自做的各种小吃，暖意盎然。妹夫热情地带我们去品尝特色烤肉。炭火之上肉片滋滋作响，配上家乡特制的调料，回味悠长。

　　离别之时，姐妹都是不断往车里塞进大包小袋，恨不得把家乡的一切都装上。还有那千叮咛万嘱咐汇成的一句“常回来看看”，我颔首不语，喉间早已哽咽。车缓缓驶离，后视镜中亲人的身影渐渐模糊，但我知道，有某种牵挂，永远不会消失。

　　回故乡虽短暂，与亲人匆匆相见又话别。但故乡对我而言，始终是一个具体而鲜活的存在——在味蕾上苏醒，在瞳孔中倒映，在每一次心跳之间轻轻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