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忆童年】上海方言 ，菜市场的旧忆

朱志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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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小辰光（我们小时候），过春节前，总归（是）要有几天清早要到小菜场排队买菜，有一天早浪厢（上），天还墨擦乌黑（没有亮），姆妈（妈妈）已经叫醒我：“快点快点，再晏（晚）点小菜场里要轧扁头（拥挤）了！”我迷迷糊糊跟姆妈（妈妈）出门，冷风一吹，总算彻底醒转来（了）。

清早的小菜场，人已经老（很）多了，灯光底下人轧（挤）人。姆妈（妈妈）眼光老（很）好额（的），老远就指老（着）一条队伍尾巴：“快过去立（站）好，我去前头（面）看看！”伊闲话还呒没‌讲好（她话音未落），人老（很）早就钻进前面额（的）人堆里了。我立勒（站着）队伍最后，只看见前面地浪厢（上），摆着几块半截砖头（块）、还有几只破篮头（子），扭七扭八（歪歪扭扭）排成一行——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占位置”了。搿辰光（那时候），大家侪（都）是格愣额（这样的），砖头（块）破篮自会替人占老（着）位置，阿（这）就像是一种默契。

姆妈呒没‌（妈妈没有）多少辰光（时候）就回来了，一把捉牢（抓住）我手臂：“快跑（走），肉摊头（卖肉柜台）前蛮（很）空额（的）！”阿拉（我们）穿过人群，奔到肉摊头（卖肉柜台）前，队伍确实老（很）短额（的）。我松了一口气，还呒没‌（没有）立稳，姆妈（妈妈）已探出身子，紧盯摊头（柜台）后挂了嗨额（着的）肉。终于轮到了，姆妈（妈妈）急急忙忙递上肉票，急吼吼额（的）说：“师傅，切块好一点额（的）肉！”师傅刀光一闪，一块肉就“啪”地掼（丢）在秤盘上。姆妈（妈妈）看肉不是老（很）好额（的），刚想张口理论，后头（面）已有人叫了：“快点呀，后头（面）人还老（很）多来！”

姆妈（妈妈）只好算了，接过肉，塞进我手里额（的）篮头（子）里，嘴巴里勒（在）讲：“今朝（天）触霉头（倒霉）！”可脚下一刻呒没‌（未）停，又急忙拖我奔到蔬菜摊头（摊位）。一路又排过好几个队伍，篮头（子）逐渐摆满了。当篮头（子）里终于堆起碧绿生青额（新鲜的）绿叶菜，她紧绷额（的）眉头（梢）看上去才稍微有点适意（舒展）了：“总算买了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回去路上，天浪厢（上）刚刚露出一丝光。我低头看看手里拎勒嗨老（着很）满额（的）篮头（子）。想到了菜场里额（的）砖头、破篮额（的）守望，摊位前额（的）争分夺秒。

搿（这）些勒（在）当时生活中额（的）点点滴滴，现在想到阿蛮好白相额（也很好玩的）。

过了60年，再回到当年额（的）小菜场去看看，真额（的）是不认得（识）了，清爽整齐，物事（东西）多得来不得了，阿呒没‌啥（也没有）人排队。

但老底子实实才才额（以前真实的）生活气息，侪（都）跟牢（随）岁月一道，囥了（封存在）记忆额（的）最里向（深处）了。有常时（偶尔）想起来，居然觉得，伊辰光（那时候）大清早就（清早）去买菜是蛮吃力额（很累的），但总归感觉有一眼（些）当年老（很）浓额（的）过年米（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