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乡愁是什么,是老屋烟囱里飘出的炊烟,是娘唤儿少吃饭的声音,是牲畜的欢叫,是家乡井水的清凉……这让我不由怀念起家乡的老井来。</p> <p class="ql-block">村里的老井,让我常常记挂起老家。那井修在村西头的老樟树下,井的回周铺着清石板,桶不公用,各家自己带桶来打水,青石井口被绳子磨出一道道凹槽,都是祖辈提水磨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天刚亮,奶奶就攥着拴着粗草绳拴着的水桶去井边。她把桶往井里一放,手腕转一下,桶“扑通”沉下去,灌满水,双手一节一节地往上拉,胳膊得使出吃奶的力。水提上来后,因晃功漫出桶沿,溅在井沿的青苔上,却没人会觉得可惜。我总跟在后面,有时会帮着奶奶把水倒进厨房的瓦缸,总会习惯性地打瓢水起来渴——那井水凉丝丝的,比夏天村口卖的老冰棍还解渴,奶奶总不忘提醒我:“慢些喝,莫呛着。”</p><p class="ql-block">井边从早到晚都热闹得很。夏末午后,樟树遮着荫,蝉叫得欢,邻居婶子们拎着桶来打水,草绳蹭井壁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木桶撞井壁“咚咚”响,她们一边打水,一边用赣中话唠:“你家崽今日从镇上回不回?”“昨日割的晚稻晒两天,该透了吧?”傍晚更闹,大人们蹲在井边捶衣裳,木槌砸青石板“砰砰”响,我们小孩围着井沿跑,伸手摸青苔,滑溜溜的。那时候不懂牵挂,只知道听见这些声音,回家就有热饭吃。</p><p class="ql-block">爷爷常坐在井边石墩上抽旱烟,说这井比他岁数还大。六七十年代闹旱灾,田裂得能塞手指头,全村人都靠这井——白天挑水浇田,晚上提水做饭,井水却源源不断,给了村庄以生命。</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提着行李出外闯荡,走的那天,天还没亮就见奶奶在井边打水。她把水倒进桶,跟我说:“在外头要吃早饭,别省钱,有事捎信回来,我才会安心。”到了城里,水龙头的水再清,也没有家乡的味道,再也听不见麻绳蹭井壁的声音。有时拧开水龙头,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井沿的青苔,想起奶奶提水时绷直的草绳,还有她手上磨的糙糙的厚茧。</p> <p class="ql-block">一直到现在,老井还在,可却很久没人用了。缺少了井绳碰井壁和乡邻的谈笑声,似乎缺少了一种人间温度,让人多少有些惆怅和怀念。</p> <p class="ql-block">常听人说乡愁,我觉得乡愁就是井边绷直的粗草绳,是奶奶手里装着凉水的木桶,是婶子们唠的家常话。这些实在的东西,串着我对老家的念想。可老井落了闲,那些念想就跟着没了依托,空落落的。</p><p class="ql-block">说不定再过些年,村里小孩都不知道老井是啥,只能听大人说“以前有口井,要拎桶打水”。我的乡愁,早跟着老井、井绳埋在老家红土里,找不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