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河流》

HIPO KIDS品牌主理人 首席设计师

文/仁可先生

夜深了，窗外是温州城不眠的灯火。耳机里传来川川演唱的《河流》，那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漂来的，带着水汽和山间的雾气，一下子将我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在这熙熙攘攘的城市里

你我都一样

每一个苦闷的夜晚

我都会在梦中惊醒

梦到把我抛弃的理想和家乡

嘿呀 那儿有筑巢的燕子啊

嘿呀 那儿有吵闹的知了啊

嘿呀 那儿有金色的庄稼啊

嘿呀 那儿有茫茫的白雪啊……”歌词如是唱道。我竟有些恍惚了。

一九九四年的秋天，云南的山色正是深翠欲滴时，我和两个少年伙伴扒上一辆绿皮火车，心里揣着一团火，以为能烧遍整个天下。火车吭哧吭哧地爬行，我们挤在货物堆里，听着铁轮与铁轨的撞击声，觉得那便是自由的节拍。

而今三十一年过去，当初的莽撞少年，已在异乡扎根生长。温州的雨季漫长，雨水敲打窗棂时，我常想起家乡的山川——那些山是真正的高耸入云，一条条河流切开山脉，奔涌着不知去向何方。我们曾在河里摸鱼，水凉得刺骨，却快活得像河底的游鱼。如今这记忆被川川的歌声一勾，便全都鲜活起来，仿佛昨日才发生。

初到温州时，三人睡在鞋厂车间机器上的隔楼板。夜里听见的不是山风拂过松涛，而是鞋帮缝纫机哒哒声。我们学当地话，像鹦鹉学舌般可笑；我们吃粳米饭，想念家乡的米线；我们领第一份工钱时，对着那张百元钞票发愣，不知该哭该笑。

后来一个伙伴回去了，说舍不得云南的云。另一个遇到了一个衢州龙游的姑娘，落户他乡，但他经常看向云南的方向——思念家乡。只有我还在温州的河流里漂着，时而顺流而下，时而逆水行舟。

川川唱到：

“但是妈妈

我弄丢一切吗

像你年轻的时候一样

丢掉了画画和长发

也许所有的日子都会过去

但不会被遗忘

时光如此清澈像一条流淌的河流……”我忽然眼眶发热。这些年来，办小作坊时机器彻夜轰鸣，结婚时租的屋子只有十几平米，女儿出生那日我在产房外来回踱步……一幕幕都如河流中的浮木，时而沉没，时而浮现。

温州城也有河流，只是被石岸规矩地束着，再不能恣意奔流。我常在傍晚沿河散步，看灯光落在水面上碎成金片，却总觉得不及故乡河流的清冽。云南的水是半山腰的云化的，温州的水是雨集的，终究不同。

歌声渐息，余韵未绝。我忽然明白，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从深山出发，历经曲折，最终汇入大海。而故乡的山川，永远是我们最初的源头，是梦里反复出现的地形。

窗外，温州的灯火依旧通明。我知道，明天还要继续在这异乡打拼。但此刻，且容我溺于川川的歌声里，再做一次梦回山川的少年。

河流终归入海，而海又何尝不是另一条更大的河流？我们漂流的，原是同一条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