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7的基因回响

竹海悟禅

石之心：2077的基因回响

第一章 锈色苍穹下的饥饿

2077年的风，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金属腥气。不是锻造厂淬火时那种灼热的铁味，而是混杂着锈蚀的管道碎片、辐射尘与腐烂有机物的腥臭，像一把钝刀，每天在阿岩的鼻腔里反复切割。他蜷缩在村边那方灰黑色巨石的阴影里，嶙峋的脊背紧贴着粗糙的石面——这是方圆十里唯一能挡住酸雨侵蚀的“天然屏障”。视线越过扭曲的、叶片泛着金属光泽的灌木丛，远处被工业废料染成暗紫色的海洋在铅灰色云层下翻滚，浪尖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荧光，那是深海变异生物上浮时的磷光。阿岩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胃里的绞痛像有只生锈的齿轮在碾磨内脏，这痛感已经持续了三天，从最后半块用变异土豆磨成的粉饼被他掰成四份，分给三个弟妹那天起就没停过。

最小的妹妹阿禾才六岁，昨天还拽着他的衣角，干裂的嘴唇翕动着问“阿岩哥，明天能有甜草根吗”。阿岩当时蹲下来，用满是污垢的手摸了摸妹妹枯黄的头发，说“肯定有，哥明天给你找一大把”，可他心里清楚，甜草根早在去年的辐射风暴后就绝了迹。现在村里能吃的，只有父亲在辐射农田里种的“铁麦”——那种外壳比铁丝还硬、嚼起来满是铁锈味的作物，每收割一次，父亲的皮肤就会多一层灰黄色的痂，像是在慢慢变成一块石头。

土坯房的烟囱很久没升起过像样的烟了。阿岩闭了闭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屋里的景象：爷爷躺在最里面的草席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里积液的咕噜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奶奶的关节肿得像发酵的土豆，去年还能勉强拄着拐杖挪两步，现在连翻个身都需要母亲半抱着；三个弟妹挤在中间的草席上，小的两个已经睡着了，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阿禾却还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陶罐里最后一点浑浊的水——那水里飘着一层油花，是母亲昨天偷偷从鞋底刮下来的、不知放了多久的油脂。母亲总是这样，把仅有的一点“营养”都留给孩子，自己则每天只喝两碗用树皮磨成的粉煮的糊糊，颧骨突出得像两块石头。

作为家里的长子，十岁的阿岩比同龄人矮了半个头，胳膊细得能看清骨头的轮廓，手腕上那圈用树皮编的手链松松垮垮，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在煤堆里藏了两颗星星——那是在绝境里磨出来的坚韧，像巨石缝隙里顽强生长的变异苔藓，哪怕只有一点水分，也能牢牢抓住生存的机会。他每天都会来巨石附近转悠，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也是他寻找食物的“猎场”。运气好的时候，能在石缝里挖到几株根部膨大的变异菌菇，那种菌菇伞盖是暗红色的，吃起来有点涩，但至少能填肚子；有时候能捉到躲雨的畸形飞虫，翅膀是透明的，肚子里满是黄绿色的汁液，用火烤一下，能勉强尝到一点蛋白质的味道；最幸运的一次，他在海边的滩涂上捡到了一只被潮水冲上来的、外壳泛着蓝光的怪虾，那虾没有钳子，身体软得像凝胶，母亲把它切碎了煮成汤，弟妹们每人喝了小半碗，眼睛都亮了好几天。

“今天一定要找到吃的。”阿岩攥紧了手里的石片——这是他从巨石上敲下来的碎片，边缘被他磨得很锋利，既能挖菌菇，也能防备树林里的变异老鼠。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嵌着的黑泥嵌得更深了。他沿着巨石的边缘慢慢摸索，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这片树林里的植物早已失去了绿色，树干扭曲成怪异的螺旋状，树皮是深灰色的，摸上去像砂纸；叶子是深褐色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村里的老人说，那是植物为了过滤空气中的辐射颗粒长出来的“防毒衣”，可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不少人因为吸入过多辐射尘，肺部慢慢硬化，最后像块石头一样停止呼吸。

偶尔会有翅膀透明的变异甲虫飞过，发出嗡嗡的声响，那是这片死寂之地少有的活物气息。这种甲虫叫“铁翼虫”，外壳硬得能挡住子弹，据说以前是用来清理工业废料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变异了，现在偶尔会攻击人类，去年村里的阿叔就是被一群铁翼虫围攻，脸上被啃出了好几个洞，最后活活疼死的。阿岩每次听到铁翼虫的声音，都会屏住呼吸，直到它们飞远了才敢动。

乌云越压越低，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脏抹布盖住，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空气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种电离后的怪异甜腥味——那是辐射超标的信号，村里的辐射检测仪早就坏了，但老人们都说，闻到这种味道，就必须尽快躲进有遮蔽的地方，否则皮肤会在几小时内起水泡，然后慢慢溃烂。阿岩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这样的天气里，海边的“好东西”会更多——辐射增强时，深海里的变异生物会更容易被潮水冲上岸，但也更危险，那些生物大多带着剧毒，有的甚至能喷吐强酸。

就在这时，他的脚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像是踩碎了一块玻璃。阿岩的身体瞬间僵住，慢慢低下头，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在巨石底部的一道裂缝里，一只近乎篮球大小的螃蟹正趴在那里。它的外壳不是常见的灰色或褐色，而是泛着诡异的紫黑色，上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凸起，像是凝固的岩浆，又像是某种金属冷却后的结晶。螃蟹的八只脚粗壮有力，末端长着尖锐的钩子，能牢牢抓住岩石；两只螯足张牙舞爪，钳口闪着金属般的寒光，每一次开合都能听到“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在测试猎物的骨头有多硬。

阿岩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从小在海边长大，见过的变异生物不计其数，但从未见过这样的螃蟹。正常的海蟹早在五十年前就灭绝了，现在海边能见到的，都是些只有指甲盖大小、浑身长满毒刺的“垃圾蟹”，那种螃蟹吃起来又苦又涩，还容易拉肚子。而眼前这只，不仅体型巨大，还散发着一种让阿岩既恐惧又兴奋的气息——那是鲜活的生命气息，是能填饱肚子的希望，是能让弟妹们不用再挨饿的可能。

他咽了咽口水，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阿禾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还有弟弟们因为饥饿而凹陷的脸颊。他知道这只螃蟹肯定有毒，紫黑色的外壳、怪异的凸起，都是辐射和化学污染的证明，说不定它的肉里满是能让人瞬间毙命的毒素。但现在，他没有选择。村里的存粮早就吃完了，父亲的铁麦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收割，再找不到吃的，弟妹们可能就撑不下去了。

阿岩慢慢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一点，以免惊动螃蟹。他的手心全是汗，握着石片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螃蟹的背壳——那里是螃蟹最坚硬的地方，也是最不容易被它攻击到的地方。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螃蟹背壳的瞬间，那只螃蟹突然动了！它像是早就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抬起一只螯足，朝着阿岩的手掌狠狠夹来。那速度快得惊人，阿岩甚至没看清它的动作，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反应极快，迅速缩回手，但还是晚了一步，螯足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灰色的石面上，像一朵绽放的小红花，很快就被石面吸收，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嘶——”阿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看着掌心的伤口，鲜血正不断地往外冒，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泛黑，显然螃蟹的螯足上带着毒素。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咬了咬牙，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这是唯一的机会。

螃蟹夹中目标后，似乎变得更加兴奋，它的另一只螯足也抬了起来，两只螯足不断地开合，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在挑衅。阿岩深吸一口气，猛地扑了上去，用受伤的手死死按住螃蟹的背壳，另一只手抓住它的一只螯足，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它从石缝里拽了出来。

螃蟹疯狂地挣扎着，螯足不断地挥舞，刮擦着阿岩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那些血痕很快也开始泛黑，毒素顺着伤口慢慢侵入他的身体，阿岩只觉得手臂越来越麻，越来越无力。但他不管不顾，死死地抓着螃蟹，指甲几乎要嵌进它的背壳里。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撑不了多久，一旦松开，螃蟹就会立刻逃跑，甚至可能反过来攻击他，到时候不仅抓不到食物，自己还会中毒身亡。

阿岩张开嘴，朝着螃蟹的背壳狠狠咬了下去。他没有别的办法，石片划不破螃蟹坚硬的外壳，只有用牙齿——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能伤害到螃蟹的方式。

第二章 基因觉醒的灼痛与黄金幻景

牙齿撞上螃蟹背壳的瞬间，阿岩只觉得牙龈像是撞上了烧红的铁块，尖锐的痛感顺着牙根直窜太阳穴，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那外壳比他想象中更坚硬，表面还覆着一层滑腻的黏液，咬下去时差点打滑，让他的下巴磕在石面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他没有松口。

口腔里很快弥漫开一股腥涩的味道，混合着金属锈味与海水的咸意，恶心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可他盯着螃蟹不断挥舞的螯足，想起阿禾昨天夜里饿到哭醒的模样，还是狠狠闭上眼，用尽全力往下啃——牙齿一点点磨过外壳的凸起，黏液渗进牙缝，带着刺骨的寒意，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凭着一股执念，反复撕咬着同一个地方。

螃蟹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挣扎得愈发疯狂。它的螯足狠狠勾住阿岩的衣领，将粗麻布扯出一道大口子，尖锐的钩爪甚至划破了他的锁骨，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紫色的毒血顺着伤口流进衣领，阿岩能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麻痹感，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神经，可他攥着螃蟹背壳的手却越收越紧，指甲已经嵌进了外壳的缝隙里，渗出血丝。

“阿禾……弟弟……”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嘴唇被螃蟹外壳划破，鲜血混着黏液流进喉咙，又腥又咸，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就在他的意识快要被剧痛和窒息感吞噬，连牙齿都开始发麻时，突然，他感觉到牙齿触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螃蟹的外壳终于被他啃出了一个小洞，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洞口流了出来，淌进他的口腔里。

那液体和外壳的腥臭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甜腥味，像是融化的蜂蜜混着海水，滑过喉咙时没有丝毫阻碍。阿岩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突然从喉咙涌遍全身，像是有一团火在血管里炸开，瞬间驱散了之前的麻痹与寒冷。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螃蟹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螯足软软地垂了下来。阿岩松开嘴，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发现那股暖流还在体内翻腾——它顺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所过之处，之前被螃蟹抓伤的伤口开始发烫，像是有无数个细小的热源在修复皮肤；胃里的绞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满的饱腹感，仿佛刚才吞下的不是一点蟹肉，而是一整只烤得喷香的兔子；连之前因为长期饥饿而干瘪的肌肉，都开始微微发胀，带着一种久违的力量感。

更奇怪的是，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从未见过的画面——

那是一片蔚蓝的海洋，不是现在这种泛着紫黑色的毒海，而是像爷爷故事里描述的“宝石”一样，海面波光粼粼，洁白的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沙滩。海面上空，海鸥舒展着翅膀飞翔，发出清脆的鸣叫；水下，无数条五颜六色的鱼群穿梭在珊瑚丛中，鳞片反射着阳光，像撒了一把碎钻。沙滩上没有工业废料，只有翠绿的椰子树和柔软的细沙，几个穿着短裤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这是地球的“黄金时代”？阿岩愣住了，他只在爷爷珍藏的旧照片里见过模糊的蓝色海洋，却从未想过会如此清晰地“看见”这样的场景。

画面很快又变了。蔚蓝的海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闪烁的光点，这些光点细如发丝，在空中交织成一条条银白色的链条，链条不断重组、延展，最终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双螺旋图案——阿岩看不懂这是什么，却本能地觉得它和自己的身体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就像心脏和血液的关系。光点在双螺旋图案上不断闪烁，每闪烁一次，他就感觉体内的力量增强一分，连呼吸都变得更有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幻景渐渐消失。阿岩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坐在巨石旁，那只被他啃破外壳的螃蟹躺在身边，外壳上的小洞还在渗着淡蓝色的汁液，而它的肉质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凝胶状，泛着淡淡的荧光。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被螃蟹螯足划破的掌心，现在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粉色印记，连结痂都没有；锁骨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也消失了，皮肤光滑得像从未受过伤。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肌肉不再像以前那样干瘪无力，反而充满了弹性，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地上的石头捏出一道印子；视野也变得异常清晰，能看清远处树林里变异甲虫翅膀上的纹路，甚至能听到百米外铁翼虫扇动翅膀的“嗡嗡”声。

“我……我这是怎么了？”阿岩喃喃自语，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还是那么瘦小，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他弯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石片，轻轻一掰，石片竟然“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要知道，这石片是从巨石上敲下来的，以前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划痕。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爷爷去年冬天说过的话。那天夜里，爷爷咳着血，拉着他的手说：“阿岩啊，很久以前，天上有‘星星船’来过地球，那些‘星星人’留下了一些东西，说要在人类快灭绝的时候，帮我们一把……”当时他以为爷爷是病糊涂了，还笑着说“星星船怎么会来我们这穷地方”，可现在，他看着地上那只泛着荧光的螃蟹，突然觉得爷爷说的可能是真的。

这只螃蟹，会不会就是“星星人”留下的“东西”？那些奇怪的幻景，体内突然出现的力量，难道就是“星星人”说的“帮助”？

阿岩抬头看向那方灰黑色的巨石，阳光终于从乌云的缝隙里漏下来一点，照在巨石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属光泽——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巨石的表面其实很光滑，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反而像某种机器的外壳？他又看向远处的村庄，土坯房的烟囱里终于升起了一缕微弱的炊烟，那是母亲在煮糊糊吧？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迷茫，有兴奋，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知道，从自己咬下那口蟹肉开始，他的人生就彻底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挖菌菇、捉飞虫给弟妹找吃的瘦弱男孩，而是拥有了某种“特殊能力”的人。可这种能力会带来什么？是能让家人不再挨饿，还是会引来更危险的麻烦？

阿岩弯腰捡起那只已经失去生机的螃蟹，它的外壳还是那么坚硬，却再也威胁不到他了。他把螃蟹抱在怀里，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今天，他能让家人吃上一顿饱饭了。

可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离开时，那方灰黑色的巨石表面，突然闪过一道极淡的蓝色光点，像是在回应他体内的变化，又像是在向某个遥远的地方传递信号。

石之心：2077的基因回响

第三章 村庄的窃语与猎人的红标

阿岩抱着螃蟹回到村口时，正撞见母亲提着半桶浑浊的水往家走。看到他怀里那只紫黑外壳的大家伙，母亲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浑浊的水溅起一层灰雾，她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抓住阿岩的胳膊：“你这孩子！哪弄来这么个怪物？是不是又去海边深滩了？”

“妈，这能吃。”阿岩把螃蟹往母亲面前递了递，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试过了，没毒，还……”他想说自己身体的变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怕母亲觉得他成了“怪物”。

母亲的目光落在阿岩的手掌上，瞳孔猛地一缩。早上出门时，她明明看到儿子掌心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特意用布条包了好几层，可现在，那道伤口不仅消失了，连布条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粉色印子。“你的手……”她伸手摸了摸阿岩的掌心，皮肤光滑得像从没受过伤，“怎么好得这么快？”

“可能是……伤口不深吧。”阿岩含糊地应付着，把螃蟹塞进母亲怀里，“快回去煮了，给爷爷和弟妹们补补。”

那天的蟹肉，成了阿岩家近半年来最丰盛的一顿饭。母亲把蟹肉分成六份，特意给爷爷和阿禾多留了些。蟹肉煮过之后，那层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变成了乳白色，入口带着淡淡的清甜，没有一点海腥味。爷爷吃了小半碗，竟然难得地没咳嗽，还说“这肉暖身子”；阿禾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亮得像星星，吃完还舔了舔碗边，小声问“哥，明天还能有吗？”

阿岩摸着妹妹的头，笑着说“有”。他没说的是，从那天起，他好像能“感知”到食物的位置——走到树林里，能隐约感觉到哪片石缝下藏着肥美的菌菇；靠近海边，能知道哪片滩涂里藏着没毒的鱼虾。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能带回比前一天更多的食物：有时是一串泛着银光的变异鱼，鱼皮薄得像纸，肉质却很鲜嫩；有时是几棵结着红色小果的灌木，果实酸甜多汁，还能补充水分；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在树林深处找到了一窝兔子——不是那种浑身长疮的变异兔，而是毛雪白、眼睛通红的普通兔子，像是从“黄金时代”穿越过来的。

阿岩家的烟囱，终于又升起了像样的炊烟。以前总是紧闭的房门，现在偶尔会敞开，能看到阿禾和弟弟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脸上有了久违的血色。可这一切，都落在了村里人的眼里。

最先议论的是住在隔壁的王婶。那天她路过阿岩家，闻到院子里飘出的肉香味，忍不住扒着门缝往里看，正好看到阿岩扛着一只兔子走进来。当天下午，“阿岩能抓到活兔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有人说阿岩是“山神显灵”，被巨石护佑了；有人说他肯定是偷偷藏了粮食，以前故意装穷；还有人说得更难听，说他是“被怪物附了身”，那些食物都是用“邪术”变出来的。

这天早上，阿岩刚把挖到的菌菇放进篮子，就看到村里的猎户阿强堵在村口。阿强比阿岩大十岁，胳膊上能看到常年扛猎枪磨出的厚茧，以前总爱欺负比他小的孩子。“阿岩，”阿强双手抱胸，眼神里满是嫉妒，“你最近去哪找的吃的？给哥说说，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猎刀，刀刃上还沾着点血迹。

阿岩握紧了手里的石片，往后退了一步：“就在树林里找的，没什么特别的。”

“放屁！”阿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阿岩的胳膊，“村里的树林我翻遍了，连只虫子都难找，你能找到兔子？我看你就是藏了地方，不想跟大伙分！”他的力气很大，捏得阿岩胳膊生疼，可阿岩却突然觉得一股力量从胳膊里涌出来，轻轻一挣，竟然把阿强的手甩开了。

阿强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么瘦小的阿岩能挣脱自己的手。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那是悬浮车的引擎声。村里很少有悬浮车来，只有每年一次的“物资商”会开着破旧的悬浮车来换粮食，可这次的声音，比物资商的车要响亮得多。

阿岩和阿强都抬头看向村口的小路，只见三辆黑色的悬浮车正朝着村子的方向驶来。那些悬浮车的车身很光滑，不像物资商的车那样满是锈迹，车身上还印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标志——那是一条扭曲的基因链，末端带着一个尖锐的钩子。

“那是……什么车？”阿强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常年在外打猎，听说过一些关于“基因猎人”的传闻——那些人专门寻找身体变异的人，抓到后要么卖给实验室做实验，要么改造成“武器”，从来没有人生还。

悬浮车很快停在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着黑色战斗服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墨镜，手里拿着能发出蓝色电流的枪。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看起来格外狰狞。

“都出来！”疤痕男人的声音像冰冷的金属，“把那个叫阿岩的孩子交出来，否则，这个村子就别想留了。”

村民们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只有几个胆子大的，扒着门缝偷偷往外看。阿岩的父亲听到声音，拿着一把破旧的猎枪冲了出来，挡在自家门口：“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找阿岩？”

“我们是基因猎人。”疤痕男人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红色标志，“听说你们村有个孩子身体变异了，能快速愈合伤口，还能找到常人找不到的食物？把他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们一袋压缩饼干，够你们吃半个月。”

“不可能！”父亲把猎枪举得更高，“阿岩是我的儿子，你们别想带他走！”

疤痕男人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朝着旁边的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个手下立刻举起电流枪，对准了不远处的阿强。“砰”的一声，一道蓝色的电流从枪口射出，击中了阿强的胸口。阿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就开始剧烈抽搐，皮肤很快变成了青紫色，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就是反抗的下场。”疤痕男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我再问最后一次，交不交人？”

躲在自家院子里的阿岩，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幕。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嵌进了掌心，可他没有冲出去——他知道，自己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家人，还会把整个村子都拖入危险。他看着父亲单薄的背影，看着母亲抱着弟妹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温热——那是上次吃蟹肉后留下的感觉。他低头摸了摸胸口，突然想起了那方灰黑色的巨石。爷爷说过，巨石能挡住酸雨，能保护村子，那它能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阿岩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朝着村边的巨石跑去。他不知道巨石能不能帮自己，但现在，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