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童年四季》第十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作品

诗人萧逸帆

我的童年四季

文/李子贵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我的乡村童年生活时代。如今怀想那丰富多彩的童年四季，如梦如歌般跨越时空，点点滴滴的童年趣事依然清晰地在眼前闪现。

闹春

“正月十五挂红灯”，过了元宵节，新年渐行渐远。尽管没有了节日的气氛，但随着春回大地、杨柳抽绿、气温转暖，孩童们也和复苏的万物一样，与花儿、鸟儿、蝶儿一起进入欢闹的季节。“二月二，耍大刀，您的兵丁随俺挑……”的战队冲关，“扯羊羔，卖羊皮，谁要不来不理谁”的“抓羊羔”赛，“猫抓老鼠”的游戏。从几岁的幼童到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星期天或夜晚，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们，在村里村外尽情地疯玩。在丽日和风中嬉闹，打陀螺、推铁环、放风筝；月光下村外“扔火把”，闹到深夜才归家。

阳春三月，百树抽芽、百草萌发，各种野菜水灵灵地长出来。在那春天闹粮荒、三餐无保障的困境里，野菜搭配甚至当主食养活了艰难度日的农家人。春耕大忙季节，大人们常常忍饥下田干活。小伙伴们三五成群，挎竹篮、拎铁铲到村外挖野菜。 那时种庄稼都施用人畜粪便、草木灰等农家肥，不用化肥、农药，各种野菜都是天然绿色无污染。村外大田、沟边、路旁、树林中随处可见：单面条、羊蹄子棵、荠菜、紫花菜、灰灰菜、马齿菜、野薄荷，还有那从树上采下的榆树叶、洋槐花、葛花、楸树花、楮树穗等能食用的嫩叶鲜花。“紫花菜，开紫花，爹娘死了谁当家？哥当家！白帆子棵，拌好面（指麦面），端一碗鸡肉也不换”，伴着欢快的童谣，收获一筐筐绿油油、肥嫩嫩的野菜。勤快灵巧的主妇们会变着花样地做成菜糊糊、凉拌菜和蒸菜，能让家人在缺粮的时光里充饥裹腹，度过艰难的春荒，迎来希望的麦收季节。

嬉夏

盛夏酷暑天，是我们农家子弟近两个月漫长暑假里的嬉耍“黄金季”。放假走出校门就像出笼的鸟儿，回到绿树掩映、炊烟袅袅的小村，村子就成了我们的“快乐大本营”。

当时“ 大呼隆生产，靠工分吃饭”,我们这些16岁以下的“小社员”可以挣点“季节性”的“特殊工分”，为家庭增加一点点收入。下地割青草、拾大粪、翻红薯秧、棉花地里捉害虫。清晨天气凉爽时，迎朝阳、踏晨露，到满眼绿色的大豆、红薯、棉花地里，在会计或记工员的带领下，欢快地干着翻红薯秧、捉花虫的轻松农活，每人挣个三五工分。临近傍晚，小伙伴们又三五成群地背着草筐和镰刀下地割青草，在沟边、地头、田垄上，或钻进高粱、树林里，用镰割、用手薅那高高低低的青草。那生长茂盛、草种像谷穗的牛草，郁郁葱葱的茅根草,形如韭菜的蓑子草、蓬蓬松松的伏草秧，匍匐地面的结趴草……落日余晖下，丫头、小子们吃力地背着大草筐回村，在池塘里把青草洗净后装筐，送到生产队的牛棚外称重上交,一大筐青草也能挣个二三工分呢。

午间聚在树荫下看“画书”、塘边柳下钓鱼、水草中捉青蛙，村外树林中用细竹沾面筋、系马尾捉蝉，到野外浅水坑里摸鱼虾、掏黄鳝……玩得浑身淌汗时，一个个扑进池塘里开始戏水。十来岁的小子和胆大的女孩子都会游泳，宽阔的水面到处游动着“水鸭子”，扎猛子、打嘭嘭、仰面浮、踩水、凫水……水中比赛、打斗，溅起的水花、绽开的笑脸、阵阵的击水欢笑声，水面飞扬着欢乐和童趣……在水中一泡就是几个小时，眼睛酸涩、手脚泡胖的小子们，总是在父母的一次次呼喊声中，才恋恋不舍地上岸。

不通电的夏夜里，男女老少大都不在屋里睡。媳妇、姑娘们睡在院内树下，男人们拎着凉席和被单带着小儿郎，集体睡到村外宽大的露天晒场上。有的顽童趴到生产队当天收集喂牛的大片成捆新鲜高粱叶上，玩耍后睡在上面。仰望当空皓月繁星、浩瀚天河，听着大人们的海侃神聊或各种稀奇故事，伴着阵阵蛙鸣、叽叽虫叫、深夜凉爽的风和一天的疲乏，在无限遐想和快慰中进入梦乡……

乐秋

五谷成熟、大地流金的金色秋天，农民收获的季节里，无忧童伴们收获着无尽的乐趣。

那时，淮北乡下有一民俗名曰“摸秋”，就是在每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夜晚，同村的男女老少可以互相到对方的宅院外、瓜田菜园里，结伴摸瓜、打枣、摘石榴、掰向日葵等新鲜瓜果，那夜的行为 不算“偷”。在家品尝月饼、吃过晚饭，成群的童男少女、大姑娘小媳妇们四处“摸秋”后，汇聚一起分享“战利品”。中秋月圆夜，小村外的露天晒场上，充满青春气息的人群围坐在一起，同享新鲜瓜果、共赏中秋明月、沐浴清风夜露，讲故事、说笑话，欢呼声和着此起彼伏的儿歌、民谣，回荡在中秋夜安宁祥和的小村上空，清脆、悦耳、动听……

每年半个月的秋收假期里，父母们天天“晨起披星去，夜晚戴月归”地忙碌在田野。家家的“童子军”们，清晨待日出东方睡足懒觉起床后，得自己动手烧锅做饭，其实也就是简单的烀红芋馏馍，杂面馍都是娘亲提前蒸好的。做好饭，自己先吃个热红薯，杂面馍蘸酱豆或就咸菜，再喝一碗酱糖色的红芋茶，也就填饱了肚子。随后，就提着小竹篮和水罐去村外地里给父母送饭。在地里，还能帮助父母干些择红薯根、摆放鲜红薯片的轻活。太阳初升的晚秋红薯地，万道霞光照射着烟云朦胧的雾纱，映红了农家人收获红薯的喜悦笑脸。

秋庄稼地里，三五一伙的童伴们捉鹌鹑、捡鸟蛋，寻找采摘那野生的小甜瓜、酥瓜，黄橙橙、酸溜溜如弹子大的马泡瓜，甜丝丝、晶莹透亮珍珠般的香吥榴（也称洋姑娘）、嚼得汁水四溢满嘴黑紫的黑豆果……感觉饿了，就在沟边、地头，用铁铲挖成几个尺把长、一拃宽的小坑道，从地里掏几个鲜红薯，捡一堆豆秸、玉米秆、红薯秧点燃后塞进小坑里，把红薯放在坑沿柴火上烘烤。待红薯烤得外皮焦黑、内瓤半生不熟时，急不可耐的几双小手就争着开吃了。一双双小黑手、一张张大花脸，嬉闹着、争抢着、欢呼着，在蓝天白云下、在凉爽的金风中，定格成一道别样的风景……

趣冬

寒风起、百草枯，树枝光秃秃；雪花飘、田野静，池水结成冰……

雪后，农家茅草屋檐下凝结的晶亮冰柱，长达数尺直挂地面，千树万树“冰花”开。村内外的大小池塘都结满厚冰，几乎一冬化不开，冰面上可以行人、拉板车。

那时农家子女身上穿的，是母亲手工做的棉袄、棉裤和棉鞋，感觉很是暖暖和和，尤其是那用桐籽油浸染的粗布棉鞋，既结实又防水，冰雪路上都能穿，走路“嘡嘡响”。学校教室的木门关闭，大窗户都挂上草苫子或用麻绳在窗格间排列扎紧高粱杆、麻秸和櫰草阻挡寒风。学生上课时悄悄地搓手和轻轻跺脚驱寒，十多分钟的课间休息，跑步、跳绳、踢毽子、做广播体操，成了健身、取暖、娱乐的最佳选择。

星期天及寒假里，学生们不愿窝居在家。白天在一起“叨鸡”、跳绳、玩撬棍、打弹弓……寒月升起的夜晚，童男少女们聚集一起，玩闯关、藏嘛、闹洞房，观把戏、听小戏……

捉迷藏游戏，就是所有参与的伙伴分成两组，一方分头躲藏，由另一方逐人将其找出。村中可供小伙伴们藏身的地点很多：柴草垛下、红薯窖、废弃的猪羊圈，还有那枯草棵内、小竹园、枝杈多的矮树上，有单个藏、有几人藏在一起的。直到一方领头的高喊“都找到啦！”才能宣布胜利，接着又互相轮番躲藏和寻找。

冬闲时，下乡流动演杂技、耍猴玩把戏、魔术、唱门头、演皮影的艺人多了起来。艺人进村随便找一片空地，支起台架，敲响锣鼓拉开琴弦，就开始了表演，童男少女们总是挤到前面蹲在地上专注地观看。看到那口技、车技、顶碗、走钢丝、缩骨功、上刀山下火海、耍猴、变戏法、皮影戏的精彩处，都会拍起小手欢呼叫好。有的还会帮着艺人收“赏钱”或者一起跟着唱门头的串户听戏兑“赏粮”。

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的寒夜，躲进常常燃着豆秸、麦糠火、暖烘烘夹着牛粪味的村头牛屋内，听养牛的老爷爷永远讲不完的美丽传说和花妖狐鬼故事；大雪过后、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堆雪人、打雪仗，跟着大哥哥、小叔叔带着家犬去野外雪地里追野兔；腊月底临近年关，全村劳力下池塘破冰捕鱼，大磨网拉出一网网白花花的大草鱼、花头鲢，映照着男女老少充满希望的开心笑脸；偶尔的夜间露天电影、唱大戏，清音、坠子、战鼓书等小戏，周围集镇上农贸市场热闹的骡马交易会，更吸引着十里八村聚集的农人和爱赶场凑热闹的玩童们，汇聚着欢喜的海洋、倾泻着快乐的时光……

童年，那天真无邪、快乐无限去难返的童年生活，早已在岁月的长河、时光隧道中消失，如今只能在记忆中搜寻、梦境中再现……



作者简介：


李子贵，男，辅警生涯30多年，主要从事公安宣传工作，业余偶有文学作品在多地报刊、网站发表并有获奖，共发新闻与文学稿件千余篇，逾百万字；系安徽省阜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公安文联会员、太和县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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