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溪畔捉鱼记（散文）

张志刚

文字/原创|图片/Al

“爸爸，今天你不上班，咱们去捉鱼吧？咱家乌龟都好久没吃鱼啦。”儿子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那点期待从眼角眉梢漫出来，挠得人心头发痒。

“成啊！”我瞟了眼窗外火辣辣的日头，蝉鸣正顺着窗缝往里钻，吵得人心里发燥，“天儿这么热，正好去溪里泡泡，顺带捞几条小鱼。”

宇杰一听，高兴得直蹦，转身就翻出他那只蓝白相间的小网兜。我拎上塑料水桶，骑着电动车载着他，往城外的溪畔去。

风掠过长街，掀动路边梧桐的叶子，碎光般的影子晃在儿子脸上，他的笑声比蝉鸣还要清亮，一路洒在柏油路上。

县城里能捉鱼的地方不多，远远望见廊桥底下，溪水泛着粼粼波光，像撒了把碎银，心里顿时亮堂起来。

溪岸的野草沾着露水，被日头晒得半蔫，却仍有几只粉白的小蝴蝶停在草叶上，翅膀扇动时，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混着水汽飘过来。

溪里早已聚了不少人——大人们挽着裤腿在水里摸索，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小腿，溪水溅上脸也不在意；小孩光着脚丫追着浪花跑，凉鞋一只在岸边的石头上，一只掉溪里也不管，只顾着和同伴泼水嬉闹。

夏天的快活劲儿，大抵都藏在这清清凉凉的溪水里，连空气都带着湿乎乎的甜。

捉鱼讲究眼疾手快，我俩起初笨手笨脚的。我握着宇杰的小手往下沉网，刚碰到水面，一群小鱼“嗖”地散开，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像被打碎的镜子，晃得人眼晕。

旁边一位大婶却厉害，她的网兜刚贴着水底挪了半尺，猛地一抬，准有三四条小鱼扑腾，银闪闪的在网底翻跳，尾巴甩得水珠四溅，溅在她胳膊上，她也笑得眉眼弯弯。

宇杰看得直咂舌，拉着我赶紧过去讨教，网兜的带子在他手腕上晃悠，蹭得皮肤痒痒的，他也顾不上挠。

大婶笑着指点：“得看水纹，你瞧那石头边，水面冒小泡的地方，小鱼都躲在那儿乘凉呢。网要贴着水底慢慢挪，像给鱼盖被子似的，别惊动它们……”

依着法子试了几次，果然灵验。宇杰的网兜刚罩住一块青石板，就听见“扑棱”一声，两条寸把长的白条鱼在网里乱撞。

他乐得跳起来，水花溅了我一脸，凉丝丝的，倒把身上的热意驱散了不少。不一会儿，水桶里就攒了小半桶。

宇杰凑在桶边数着“一条、两条”，鼻尖几乎碰到水面，声音里全是雀跃，连带着我也跟着心里发烫。

等桶里的鱼差不多有几十条，我叫宇杰到廊桥下的石头上歇脚。

桥墩的阴影里藏着一丝凉气，我们坐着看溪里的小孩玩水，也瞧见几个和我们起初一样捉不到鱼的大人，正无精打采地杵着网兜，网杆在水里斜斜地晃，像泄了气的稻草人。

我趁机跟儿子说：“捉鱼光有技术不行，关键还得有耐心。就算看见鱼在游，没等准时机就急着下手，肯定捉不到。”

“就像咱们刚来时那样，手忙脚乱的。”我拨了拨他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其实捉鱼和你读书挺像的，要是成绩掉下去了，没找对方法，哪怕比别人用功，也难追上来。”

儿子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头缝里的青苔，一点一点揪下来，看来这话是听进心里去了。溪水流过石头，发出“哗哗”的响，像在应和我的话，又像在说些夏天的秘密。

天渐渐暗下来，夕阳把溪水染成了橘红色，连廊桥的木柱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溪里的人们陆续收拾网具准备回家，笑声和说笑声顺着水流飘远，慢慢融进暮色里。

我们看着满满一桶的收获，鱼尾巴在水里扫出细碎的光，也高高兴兴地收拾好东西返程。

路上风景正好，晚霞把云染成了粉紫色，像儿子画画时打翻的颜料盘，泼泼洒洒铺满了半边天。

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从鱼的种类说到明天要怎么喂乌龟，小脸蛋被夕阳晒得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沾着点泥，看着就像刚从泥里滚过的小泥鳅。

现在孩子上学压力大，暑假里只要我不上班，总想着带他出来走走。就像今天捉鱼，收获的不只是一桶蹦跳的小鱼，更是他脸上藏不住的快乐，还有这溪畔时光里，悄悄埋下的道理。

人生路上难免碰到困难，就像捉鱼时总会有失手的时刻。可只要抱着耐心寻方法，带着乐观去尝试，总能在水里摸到属于自己的那条“鱼”。

要是一开始捉不到就放弃，哪能尝到这份手忙脚乱后的甜呢？晚风拂过，带着溪水的凉意，也带着儿子哼出的不成调的歌，一路甜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