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傈僳族吐尔玛》诞生记一一兼忆恩师于道泉先生

西关聊斋

　　我国少数民族傈僳族”吐尔玛”意思是语文。1956年中国科学院少数民族语文研究所在副所长傅懋勣领导下创造出版了第一部《傈僳语文》一书，我有幸参加了这项工作。

那是在1956年夏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被临时招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打工。介绍人是我的恩师于道泉先生，他说你画的不错，暑假别回家了，给你介绍点差事干干。去给我的老乡帮帮忙怎么样？我立即说，服从命令听先生指挥！ 于是，我在先生的推荐下，到中国科学院（现改为社科院）语言所打工两个多月，其间我为《傈僳语文》画插图36幅和一幅书的封面，更重要的是跟着傅懋勣所长学到了不少语言学工作方法和知识，以及他在工作中对我面对面的教诲受益终生。记得完成工作任务后，给了我200元薪酬（相当于当时大学讲师两个月的工资），这对于我这个穷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要知道当时的200元相当于现在2万多元，那时北大，北京体育大学学生的伙食费每月10元，大学助教月工资62元，讲师100元。这笔薪酬无疑是雪中送炭。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了，对先生的知遇之恩至今铭记于心。

于道泉先生是我一生最崇拜的恩师。他身教胜于言传，一生舍洋弃官只求士。先生1923年加入共产党，后来把自己的妹妹于若木送到延安（陈云妇人），他还利用他在国际上影响力推他的老部下萧乾为国际记者。先生1924年考取公费留美。后因印度诗人泰格尔访华推荐他做翻译，泰格尔对他的学识大为吃惊，颇感两人相识恨晚！于是先生放弃赴美留学，自费跟着泰格尔到印度"西天取经”去了。先生曾在巴黎大学，柏林大学留学并取得博士学位，后被英国剑桥大学聘请为教授，胡适三次写信叫他回北大任教。1933年陈立夫奉蒋介石之命叫他回国在政府任职被他惋拒，1950年初他回国后时任新闻出版署署长的胡乔木親临其舍动员他任外文局局长，他却说我虽为党员但长期在国外，很惭愧对党没有做出什么贡献，现在去做官，我无法去！

不当官，不发财，先生每次去上课总是骑着一辆除铃铛不响，而到处响的破自行车，甘当一位普通教师。记得1954年夏，于道泉先生在课堂上讲翻译机械化时，手舞足蹈，说得活灵活现，先生在上个世纪40年代就开始了翻译机械化的研究，他原来是学数学专业，理工，文科样样通，季羡林说他是奇才。他说，将来翻译用机器代替人工，机器可以把语音或文字自动翻译成你所需要的语言和文字，此话惹得下面听课的学生哄堂大笑，都认为先生说的是不可能的“神话"。两年后的1956年，我在中国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打工时，傅懋勣教授十分惋惜地对我说，于先生一生才华横溢，可惜他的后半生谜在翻译机械化的研究上，啥也没弄成，算是毁了他一生，你想想翻译机械化可能吗！

没有想到的是， 60多年后的今天，当年先生所说的不可思议的事竟然实现了，翻译机械化在美国诞生！但美国科学家一直认为中国人于道泉是翻译机械化之父。

打倒＂四人邦＂后，1980年夏，我回到了中央民族大学，与副校长我的学兄胡坦谈起了于道泉先生的情况，胡坦说，当年于先生在英国剑桥大学就开始研究翻译机械化，美国以高薪聘请他到美国研发翻译机械化，可惜在他妹妹于若木和官方的力劝下，才改变主意回国了。

1957年党号召知识分子给党提意见，于先生帅先在民院教授会上发言，他说，希望党健全对党组织、对每个党员的监督机制，任何个人，任何组织都必须有监督，再伟大的人也不能例外，都不能有特权，绝对权力倒置绝对腐败！后来他的发言被定为中央民族学院最反动的言论！开大会，大字报铺天盖地，反右中先生遭到最猛烈的批斗！反右后院党委对民院师生中一百多名右派宣布处份决定，有的除分是开除校籍送劳动教养，有的是保留学籍劳动考查等等，唯独没有宣布处分于道泉教授，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他是漏网了，知情的人说他妹夫陈云立了大功保了他。反右后院党委找于先生谈话，让他到农场劳动。于先生说，我是农民出身，我很喜欢干老本行干农活，殊不知先生这一干就是20多年，直到打倒＂四人邦＂后才由农民恢复中央民族大学二级教授身份。先生于1992年谢世，享年92岁！

在我九十岁之际，我把我一生最尊敬的，我所知道的于道泉、傅懋勣两位老师的点滴事迹写出来供诸位读者评说。不想看就刪之，看了有异议伐之，认为有益者就记之，仰之！

注：文中于先生部分履历源于手机”百度”。